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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漂浮于夜空的闪耀天使 4 幼小的他所下的决心

还是无法取得平衡。

今天早上,只有一瞬间小堇回到以前的小堇了。

他哭着叫我「小巴」。

我太过高兴、太过幸福了,竟然将这一瞬间错认为永远。

身怀罪孽的我,不可能有幸福的那一刻来临才是。

「唉呀小巴,你长高了耶。」

「老婆婆,好久不见了。」

连名字都忘记的亲戚老婆婆来跟他说话,他都能装熟地回答,仿佛已经跟对方认识很久似的。

真是讨厌死了,这个宴会。

小堇跟着妈妈,不晓得去哪里跟人家打招呼了,留下我一个人。

——但是一个人或许比较好。

我今天情绪焦躁到快要疯掉,外加感觉恶心,快吐了。

「……不妙。」

我从本家后门口溜进去,忙碌的女佣们虽然礼貌性地跟我点头,却没察觉到我的脸色苍白,仿佛视若无睹。

这种事经常发生,所以我也不会介意。

有时候,我会想说我是不是并不存在于这世上呢?正因为是毫无意义的存在,所以才会没人注意到我。

「……不会想吐了。」

还没走到厕所,已经不会恶心想吐了。我全身无力地坐在走廊上,双手抱膝。

最近的我变得很奇怪,我会非常非常想要吃甜的东西,可是一吃下去又会全部吐出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

「巴。」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回头,是爸爸的身影。

表面上行踪不明的爸爸,我偶尔还是会遇见他,但最近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但是,这里不是爸爸最讨厌的宝生本家吗?出现在这里好吗?

我的脑中闪过许多疑惑,却又问得支支吾吾,惹得爸爸噗嗤一笑,摸着我的头。

「好久不见了,巴,你好吗?」

「……嗯,我很好。」

「那就好。」

爸爸了解真正的我。虽然我觉得爸爸很可怕,可是真的能理解我的人,只有爸爸而已。

——在遇到珠美之前的确是这样。

才刚认识不久的人,竟然能渐渐地进入到我的内心,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的头脑是不是有点秀逗了?虽然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

「为什么爸爸会在这里?」

「为什么?今天是家主的生日宴会呀,爸爸不在这是不行的。」

「你又不会见他。」

「哈哈,你说对了。」

爸爸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爸爸根本就不会去见家主。

因为爸爸最讨厌那个人了,这种事情连我也知道哟。

「我真的很想亲眼目睹终点。」

「终点?」

「嗯。有终点,也有开始,我想见识这些。」

我听不懂爸爸所说的话。

我的头开始一阵阵疼痛,胸口也恶心得想吐。

——我还是没能取到平衡。

珠美,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

占地广大的宝生家,有好几栋房子并排着,而房屋与房屋之间用庭园里的树木作为区隔。其中有一条作为中心干道的道路,则是可以行驶两台车子的广大私有道路。

这条通道的正前方是一座特别显眼的豪邸,而我们所乘坐的车子,正前往豪邸方向前进。

「并排的房子是分家,正面那栋则是本家。本家是我和葵和桔梗所住的地方,而堇则是住在离本家最近的分家。」

「好漂亮!」

宝生家比我想像中更大更气派,车子进入住宅用地后,我尽是感叹窗外漂亮的景色。

「你好像仓鼠。」

「绫芽同学真没礼貌。」

绫芽同学听了吃吃地笑了起来。

唉呀,我的确像是小动物一样,眼睛溜呀溜地东张西望,但我想只要是第一次来的人,肯定大家都和我做同样的事。

「对不起。」

绫芽同学歉是道了,但还是在笑。果然他的好心情怪异得让我耿耿于怀。

——要是我多心那就好了。

才下车,就看到前面有一扇西式风格的铁栏大门,在里面有许多宾客因为要做确认身分手续,所以需要排队。绫芽同学则直接带领我穿过队伍。

正在排队的宾客们看见绫芽同学,纷纷低头鞠躬。绫芽同学也做出回应,点了好几次头示意。

——绫芽同学真的是宝生家的继承人呢。

重新体认到跟这种见过场面的人在一起,会让人很放心。我要是待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所,一定不到五分钟就回家了。

「请稍等一下,你是桐原小姐吧?」

「啊,是的。」

我跟绫芽同学走到接待处,递出樱泽先生送来的邀请函,接待小姐向我深深一鞠躬,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于是也跟着鞠躬。

我很清楚在我身后的绫芽同学正在笑……真是没礼貌。

「桐原小姐,因为现任家主藤一郎想跟你会晤,稍后能跟你安排会面时间吗?」

「好的,没问题。」

「谢谢你。」

接待小姐带我们走进举办宴会主要场地的中庭。

「唔哇……」

有好几排的白色圆形桌,被花朵盛开、五彩缤纷的花圃所围绕着。

圆桌上的摆设像饭店的自助吧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料理与饮料。

宴会上富豪名流杯斛交错,打扮正式的侍者穿梭于其间。我惊讶这看起来就像是某大企业所举办的宴会,哪里像是为了个人而举办的庆生宴。

和我迄今所生活的世界,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您好。」

「您、您好。」

冷不设防地被人打招呼,我诧异地跳起来,惊慌失措的回应。我这副糗样绫芽同学不可能会放过,果然身后可以听到某人的窃笑声。

「太为难你了。」

「不要笑。」

——反正,我不可能习惯这种生活的。

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到底如何才算进退合宜?我不知道。总之,像「您好」这种寒暄用词,我根本就没用过嘛。

「我去看看家主情况,你在这等我。」

「咦,绫芽同学要走了吗?」

想到将没人可依靠,我才会脱口而出这种话来,可没几秒钟我就后悔了。因为绫芽同学看起来很乐的模样。

我一定是露出像被丢弃小狗般的表情……要反省。

「我马上就会回来,你要乖乖等着。」

绫芽同学摸摸我的头,温柔地微笑。

我虽然不高兴被当成小孩子,可是我喜欢绫芽同学温柔的微笑。那是兄长的微笑。我也想让静音看到这个笑容。

我目送着绫芽同学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豪邸里,突然身后传来声音。

「你就是桐原老师吗?」

「是的,我就是。」

回头可以看见穿着非常高级的和服的女性,还有名牌套装的女性就站在我身后,她们离我很近的跟我聊天。是我多心了吗?总觉得她们别有用心地打量我。

总之这两人应该不是我们班上的家长,她们大概是想跟我寒暄吧?

「我听说你才刚上任不久,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吗?」

「你从东京来的是吧?这个地方跟大城市相比,是不是很不方便?」

「不会,不会特别……」

这两位问了很多关心我的话,但我却从她们的眼神中感受到另外一股上上下下打量我的视线。

——这两人,真是让人觉得不愉快。

我不清楚她们是宝生家的人?抑或是就读月华学院学生的家长?我只知道,这两人不怀好意。

「我听说桐原老师是专攻现代文学,不知道大学研究的是什么?」

「你能来这里教学,是因为有取得博士学位吧?」

——人一句问题攻击,我听得出来问题的真正含意,会让回答的人陷入尴尬中。

——我这种年龄根本就不可能取得博士学位。不,即使我的年纪再大一点,我想我也拿不到博士学位。

她们很明显地问着刁难人的话,宛如想让我自惭形秽。

「论文主题是什么呢?我也是文学系出身,对于桐原老师的研究很有兴趣呢。」

「哎呀,竟然敢拿你的程度来和桐原老师相提并论,真是太失礼了。」

两人不怀好意地吃吃笑了起来。

「啥……」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傻傻地望着各说各话的两人。

大概这两个人只是想取笑我而已。对于处在这种世界、拥有身分地位的人而言,看待我这种平民老百姓,就如同昆虫蝼蚁也说不定。

——算了,就随她们说吧。

每个人拥有各自的价值观。就以我为例,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就用这么没礼貌的措辞,我会觉得非常没有气质,根本就不会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桐原老师真不愧是从大城市来的,很有都会人的风格。」

「是呀,你看她的洋装穿法,非常具有独创性呢。」

——我心里想是这样想,眼前的状况却让我一肚子火……

「桐原老师。」

沉稳的声音唤着我的名字,一回头是绫芽同学回来了。

「……绫芽少爷。」

两位妇人见到绫芽同学,脸色为之大变,看来在宝生家的继承人面前,这种态度是不被允许的。

绫芽同学用着她们听不到的声音对我低声私语。

「你为什么这种脸色,会变丑喔。」

「……因为。」

或许我正摆着一张难看的脸,但这是有原因的。

「我们正在问桐原老师有关学校的事,她说绫芽少爷非常优秀呢。」

你们根本就没问!

刚才轻蔑的眼神完全改变,而且还是变成很明显的阿谀奉承,让我呆若木鸡讲不出话来。

——啊……

绫芽同学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拍打我的背部,宛如在对我打暗号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不由自主放松了身子。

「桐原老师是位非常有个性的老师呢,在这月华学院是很少见的类型。突然采用她,也让宝生家其他人吓了一跳。」

我越听越明白这些人的身分了,也就是对我的任用感到不满的宝生家亲戚。

我看着绫芽同学,想说我是不是该做什么回应。正瞧着这两位妇人的绫芽同学,却给我「交给我来处理」的感觉。

「桐原老师的确是与众不同,她是宝生家所没有的老师类型。」

绫芽同学为了加强语气,接下来用「但是」来继续话题。

「但是,她是我所敬爱的老师,不管何时何地我都愿意追随她。」

他用温柔的眼眸凝望着我。

「……绫芽同学。」

听到绫芽同学的发言,妇人们的脸色又再次大变。

周遭原本正在笑谈聊天的人们,像是在竖耳倾听我们对话般,纷纷安静下来,全往这里瞧。

——敬爱……敬爱我……

身为一名老师这是莫大的赞美,但这是绫芽同学为了替我做面子所说的话……大概。

我偷偷瞧着绫芽同学,他的神情一如往常。

——我要是太得意忘形,小心又会被他笑。

「桐原老师和家主有面会,请容许我们先离开。」

「啊,嗯。」

我跟着绫芽同学往豪邸走去。

穿着打扮正式的人们,都站在豪邸入口处或走廊下聊天,他们都正等着要跟家主会面吧。

我跟着绫芽同学,被带入一间只有放置接待桌椅的小房间。

这或许是为了家主的客人所准备的房间。

——但是,这间还是比我的房间大呀。

「你先坐下。」

「喔,好。」

我坐在沙发上,刚好跟绫芽同学相对而坐,他好整以暇地双手交叉抱胸坐着。因为刚才的事情,我竟然觉得他这副高傲状看起来好可靠。

「谢谢你,绫芽同学。」

我又感谢他了。能够站在我的立场,用自己的双手赶走那些人,想必是很难的一件事。

绫芽同学的那一番话或许是为了压制场面所讲的,但我还是非常高兴。

「实际上却是完全相反。」

「咦?」

绫芽同学抿嘴一笑,看着我说:

「应该是你敬爱我、不管何时何地都追随我,对吧,老师?」

「……啥?」

完全符合平常绫芽同学的说话风格,我不禁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竟然是想我应该这样子做。

「好漂亮的会客室。」

「说是会客室,不如说是候客室,家主的书斋就在这附近。」

「即使这样仍是比我的房间大呀。」

我站起来,远眺窗外的景色。

「从这里也看得见庭院,在这里喝茶也很棒呢。」

「…………」

绫芽同学无言地站起来,走到我旁边,跟我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绫芽同学的双眸凝望着远方某处,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个地方。」

在窗户对面,一个长满绿色小草、缓缓倾斜的山丘上,有一座小小的亭子,绫芽同学指着那座小亭子。

「以前那里有盖一栋房子。」

「这样子呀。」

的确,此处日照充足,只盖小亭子太可惜了。要是有房子的话,也是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美丽房子。

——咦……

脚边竟慢慢地笼罩在一股温热的空气中,一瞬间,耳内突然发出「叽——」的鸣响。

——言缚。

我感觉到阴郁沉重的黑暗从某处渐渐逼近,那是绫芽同学的言缚。

——但是,刚才的对话到底是哪里……

「怎么了,那栋房子坏掉了吗?」

为了解答我心中疑惑,我开口问他,我想绫芽同学的言缚应该是跟那栋房子有关。

那个地方与绫芽同学之间,攸关乎悲剧的形成,也是造成他被言缚所捆绑住的原因。

——发现言缚,解放言缚。

我谨慎地等待绫芽同学的回答。

「我的母亲,就是死在那里。」

「你的妈妈……」

绫芽同学面无表情说着,但我很明了他的内心正在哭泣。这是当然的,和母亲离别的悲伤,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就痊愈。

——但我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言缚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大,使我耳鸣得厉害,沉重的空气也重到让我寸步难行的地步,将我包围起来。

——应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绫芽同学缓缓地张开口,脸上浮着一朵微笑继续讲话。

绫芽同学今天总是在笑,为什么这种事情,要用这种表情来表达呢?

这个笑脸所代表的含意,我不认为是件好事,使我怔忡不安。

绫芽同学继续说道:

「我的母亲,原本是想带我一起走的。」

——带着他一起走?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早就知道绫芽同学的母亲是自杀身亡的,结果事实竟然是,她想带着绫芽同学一起共赴黄泉。

「她想杀了我。」

叽——如同金属般的刺耳声再度袭击我,我想都没想,赶紧压住太阳穴。

——绫芽同学的母亲,想带着绫芽同学一起自杀!

遇上这么悲伤的事情好吗?自己的母亲身亡就已经很可悲了,没想到母亲竟然还想夺走自己的性命。

「我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看到那个世界,我却临时退缩了。」

——没有比割开自己的动脉更凄惨的事情了。

我想起桔梗老师所说过的话。

幼小的绫芽同学和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母亲,见识到我所无法想像的悲惨世界。

一定是非常辛酸、痛苦和恐怖。

「全身是血的母亲伸出她的手,我却甩开了。本来是打算和她一起走的,我却逃走了。」

幼小的绫芽同学,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态想跟母亲一起共赴黄泉呢?即使是被母亲说服的,可是这种决心,对八岁的孩子来说岂不是太过沉重了吗?

可是,当死亡实际降临在自己眼前时,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了。绫芽同学遇到了某件事阻断他的决心,也因为如此,无法与自己母亲一起共赴黄泉。

——绫芽同学对于某件事阻止了自己这一事,感到深深的后悔。

失去母亲,也失去了妹妹,只留下绫芽同学孤独一人,他一直活在后悔中。

「你了解到为什么他们要监视我的理由了吗?」

我摇摇头,即使我猜测得到。

但因为我希望不是如我猜测,所以我才摇头。

「我呀,到现在都还是听得到,一直都听得到。」

绫芽同学一直听得到的声音是什么?

「母亲的呼唤声。」

那肯定是母亲最后的声音,一直残留在绫芽同学的脑海中之故。

那是因为绫芽同学非常悔恨当时的退缩,所以才会产生幻听。

绫芽同学认为自己一定得走,但是某件事又让绫芽同学打消念头。

——果然,这就是绫芽同学的言缚。

内心深处有盏明灯升起的感觉,这股暖流逐渐遍布全身。

要是一直注视绫芽同学,可以看见拘束住绫芽同学的言缚枷锁。笨重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住,让绫芽同学动弹不得。

——我知道了……看得见了,可是……

我现在的确可以看见压抑绫芽同学的言缚。依照他的立场、地位,还有高中生的身分,被许多牵绊所缠绕住的绫芽同学,那是只有他才会拥有的言缚。

只不过,要是解放这个言缚,绫芽同学会变得如何?

「老师,解放我。」

「咦……」

「你看得见我的言缚吧。」

绫芽同学盼望似地握住我的双手。

……我确实是看得到绫芽同学的言缚。

看是看得到,可是解放它,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要是能从这个诅咒中解放,我就能活得轻松一点。」

或许如此。要是能从这个言缚解放,绫芽同学就能随心所欲的选择他未来的道路也说不定。

——你要救救绫芽,不然的话,今天,一切就会随之结束。

墓园里听到的话响遍我的脑袋。要说我现在能做的事,就只有解放绫芽同学的言缚。

目前为止被言缚所束缚住的人,都没人能幸福。这点我已经确认过好多次了。

——绫芽同学。

我要解放绫芽同学的言缚了。

「不要被『理性』给压抑住了。」

我温柔地回握住绫芽同学那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渐渐地温暖了起来。

窗外仍可瞧见那座小亭子,那个地方以前所发生的事情,一直一直折磨着绫芽同学。

「你可以过得更轻松一点的。」

绫芽同学向前微倾,将脸埋在我的颈肩上。

「没错,你说的对。」

肌肤上可以感受到绫芽同学的叹息,那是松了一口气的叹息。

——这样做,真的好吗?

即使解放了言缚,我胸口的不安仍没有消失。潜藏在内心里的疙瘩,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变轻松了,谢谢你。」

「嗯……」

绫芽同学抬起身子,放开了我的手。

——这真是太好了。虽然解放眼前的言缚,并不是我想做的决定。

我一直在劝导我自己,要是连我自己都充满不安的话,那我如何指引学生呢?

「不好意思。」

有人轻轻敲门后,门被打开,出现桔梗老师的身影。

「让你们在这里久等了,家主请你们过去。」

「啊,是的。」

出了会客室走到走廊。我理所当然认为绫芽同学会陪同我前往,没想到出了房间后他就停下脚步。

「绫芽同学不跟我一起去吗?」

「哼。」

绫芽同学轻声地笑。

「我不在你就不能独自寒暄了吗?」

「不,不是这样。」

他又尽说这种坏心眼的话。

——但是今天,只要和绫芽同学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

不知何时打扮像女佣的人已悄悄跟随在绫芽同学身后,我猜想她是在挂念绫芽同学的身体,只不过是动作敏捷了点,却被他误会为是在监视他。

但是现在她大可以放心了。

「绫芽,你好了吗?」

桔梗老师询问绫芽同学。

「不了,现在没这心情。」

绫芽同学摇摇头回答。

「绫芽……」

一瞬间桔梗老师露出复杂的表情,但马上就恢复温柔的笑颜。

「是这样吗?那么桐原老师,请往这边走。」

桔梗老师说完,就带领我走过长廊前往豪邸内部。从刚刚就在等待跟家主见上一面的人们,现在还是引领而望,盼望能与他见面。

也因此像我,只不过是一介月华学院的老师,竟然能跟家主会晤,想必会被误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难怪我会受到那些妇人的讨厌。

和我并肩走着的桔梗老师开口问:

「你解放了绫芽的言缚是吧?」

知道言缚存在的人,只要见到绫芽同学开朗的笑容,理所当然会做此联想。

「是的。」

我心虚地小声回应,因为我心中的不安仍旧没有消失。

「是吗?」

经过长长的走廊,发现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刚才的亭子。

明明是如此受太阳眷顾、明亮灿烂的地方,却因为知道了绫芽同学的过去,这地方顿时变得哀伤黯淡。

「或许解放这次的言缚,是错误的决定也说不定。」

「……桐原老师。」

「绫芽同学好像在策划什么,让我觉得好害怕。」

——失去了可以压抑住自己的理性,那么绫芽同学究竟会……

胸口一阵剧痛,我真的做对了吗?

「桐原老师?」

桔梗老师轻拍我的肩。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但被诅咒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桔梗老师。」

桔梗老师所说的话,和我解放葵理事时所说的一样。那个时候我很迷惑。而桔梗老师却对我说,在解放言缚之前,他们并不算是拥有幸福。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寻找幸福。

被诅咒绝不是件好事。只有诅咒消失,才能踏上寻找幸福的道路。

「这不是你所坚持相信的道路吗?」

「——是这样没错。」

诚如桔梗老师所言,现在不是我不安的时候了。

当事人绫芽同学,一定比我更不安。

「我们不会让绫芽独自一个人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现在你要去见家主,还是请你先将心力放在跟家主会面这件事上。」

桔梗老师说完将我推向前。

——把心力放在……

我们站在一道特别气派的门面前,宝生一族的当家家主,就在里面。他是葵理事和桔梗老师的父亲,也是绫芽同学他们的祖父。

我敲了两次门。

「桐原小姐是吧?正等候你的驾临。」

打开门的是一名西装笔挺的男性,我提起脚步,踏进了这个房间。

×

家主房门前的走廊,总是人声鼎沸。有的人想抓住瞬间的机会,盼得与家主见上一面。有的人事先早就约好了,也只能无止尽地漫漫等待。

不管是谁,都想跟这位头脑有点怪怪的人见面,真是奇怪的世界。

这当中,我们大家都知道家主马上就答应与桐原老师见面,而这也是桐原老师成为众人瞩目的原因。

——除了这个理由,我也思考着其他理由。

因为是单身女性,所以才想跟桐原老师见面吧?他仍旧没变,是个下流的人。

「天气真好呢。」

我一个人喃喃自语,透过走廊的窗户,往天空一瞧,正好将山丘上的亭子收入我的眼底。

那是椿姐殡命的地方,那件事过后,宝生家马上就把房子打掉,好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建造这座凉亭,之后大家都装作忘了那件事。

然后这一天来临,不管是谁,脑海中都浮现起椿姐的身影。即使是家主,恐怕也是如此。

——今天这种日子,也就是椿姐殡命的日子,不知道家主是怎么想的?

几十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身为父亲的这个人时,我就觉得他很冷血,我到现在甚至无法理解他那时的冷血。

「你不是桔梗吗?好久不见了。」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对我打招呼,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人的确是和宝生家有生意往来的某家银行总经理。

「久违了,你好。」

恐怕这人也是等着跟家主会面。他即使跟我客套,也无法从我这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算了,也许他只是在消磨时间。

「我没有看到绫芽呢。」

「刚才还和我在一起,现在正在休息吧。」

的确,比起和我消磨时间,讨绫芽的欢心才能为贵社以后着想吧。

「我之前有和堇照过面了,但我也想跟绫芽打一下招呼。」

和宝生家有生意关系的交易对象,都猜不准谁是下一个继承人。表面上是说绫芽为下一个继承人,但拥护堇为继承人的分家,也持有不容小觑的力量。由目前情况看来,谁都讲不准哪一个会是未来的继承人。

正因为不知道现任家主藤一郎的时代会持续到何时,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经营与继承人的关系。

「对了,即使许久不见,堇的母亲仍旧一如往常美丽,令人钦羡呀。」

优子小姐拥有身为新闻主播的优势,其美貌与超凡魅力也是众人焦点。与优子小姐这种人一起出席交际场所,对堇来说只有百利无一害。

但是在邀请宾客的名册上,应该没有优子小姐的名字才对。想必是堇指使葵二哥做的吧。

——葵二哥还是没变,尽是出些歪主意而已。

为了堇,优子小姐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其实我不是很清楚她的目的。

「我想跟绫芽打个照面,等一下就会回来。」

他礼貌性地知会我一声,然后离开这里,刚好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回到刚刚桐原老师和绫芽所待的会客室。想必桐原老师刚才在这里替绫芽解除了言缚。

桐原老师因为此事受到影响,恐怕这次所解放的言缚,是长久以来压抑绫芽的某种东西吧。

桐原老师老师担心的,是能随心所欲的绫芽他将选择的道路,说不定,这才是走向不归路的开端。

——但是,桐原老师。

如果这是你所担心的理由,实际上这样做才是正确的不是吗?

解放言缚的结果,是让绫芽自己做选择,而这岂不是你所坚信不已的正确之道?

所谓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即使解放了言缚,还是不能改变绫芽母亲死掉、我是私生子的事实。

在令人感到无力的现实面前,其实你是不需要彷徨失措的。

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今天的你,或许已经明白了这道理也说不定。

「一切都水到渠成般的让人感到悲哀。」

×

「我是现任家主藤一郎。」

一位穿着深棕色三件式西装的白发男性,对我微微点头和握手。宛如早期电影才会出现的风度翩翩老绅士。

「造成你这么多麻烦,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不会。」

藤一郎先生异常柔软的谈吐及身段,会让人失去斗志讲不出话来,正因如此,让我觉得他是深不可测的人。

「家主,请恕我先离开。」

「嗯。」

带我进来的男性说完就离开房间。在看似书斋的房间里,只剩我和藤一郎先生两人。

「请过来这边。」

藤一郎先生拉张椅子过来示意我坐下,瞬间,有股香甜的芬芳扑鼻而来。

——他是位非常注重自身打扮、时髦讲究的人。

不愧是葵理事和桔梗老师的父亲。

「你喜欢红茶吗?」

「是的,我喜欢红茶。」

「真是太好了,我才刚拿到一批上好的茶叶,我现在就来泡。」

藤一郎先生一起身,我也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哪有让宝生家的家主大人藤一郎先生为我泡茶的道理。

「我来就行了。」

「不不,老师你请坐,我很想亲手为你服务。」

藤一郎先生说完取出瓷壶泡茶,看他的动作似乎很熟练,真的是非常喜欢红茶的人呢。自己亲手泡茶,想必也更能亲身体验到饮茶的乐趣。

清香甘醇的红茶香味弥漫在整间屋里。

「要是合你的口味就好了。」

藤一郎先生如此说道,将红茶倒在眼前玫瑰样式的瓷杯里。

「砂糖呢?」

「不用了。」

「聪明的喝法。」

藤一郎先生对我莞尔一笑。

「我就先享用了。」

我喝了一口藤一郎先生为我泡的红茶。

即使没有加入砂糖,茶叶原本就有的清香散发出淡淡的甘甜,非常好喝。

「非常好喝呢。」

「太好了。」

藤一郎先生听了我的话之后似乎感到安心,伸手端起自己的瓷杯,如此高雅的姿态,果然是宝生家的人。

「老师,你长得很可爱呢。」

「谢谢你的称赞。」

我以为这是对女性的客套话,正想要巧妙避开这话题时,藤一郎先生比直的凝视着我,继续说道:

「虽然说家父很任性,但也不无道理,如果有你这样的媳妇,请你一定要嫁来宝生家。」

会不会赞美得太超过了?我不自觉苦笑起来。

藤一郎先生是位非常稳重的人,同时也是位身段放得非常柔软温柔的人。

但是,对于在我眼前的藤一郎先生,我内心某处却一直响起警告声。因为我觉得藤一郎先生的话说得太过美好了。

「下次我们一起吃顿饭如何?」

「我才刚上任而已,所以工作方面还很忙碌。」

「请你不用担心,我会配合老师的时间。」

「咦?咦、那个……」

果真是难以拒绝藤一郎先生的邀请。虽然我想用工作来婉拒他,但被他这样一说,我不得不顺从。

但其实也还好,我并不介意跟藤一郎先生共同用餐。

可是从刚刚就在我脑海中响个不停的警告声,现在仍提醒我不要接近这个人。

正烦恼着该如何拒绝他才好时,传来了敲门声,随即门被缓缓打开。

「家主,有人想跟你说句话……」

站在那里的是桔梗老师,似乎是为了藤一郎先生而来。

「桔梗,我现在正在和桐原老师说话。」

和对我说话时的温和表情相反,藤一郎先生扳着冷漠的表情,疾言厉色地直斥桔梗老师。

——跟对我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时我终于确定我的警告声没错,我得要小心这个人才行。

「……是的,抱歉。」

桔梗老师嘴里说着抱歉,但却没有要离开房间的意思。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抬头望着房间的天花板。

「桔梗,你还有什么事吗?」

藤一郎先生再次冷言问道。

——桔梗老师是在担心只有我和藤一郎先生两人待在房间里吧。

我很高兴他为我担忧,在温和却又强硬的藤一郎先生面前,我还真的不晓得要怎么办。

「家主。」

门又再次打开,这次站在那里的是葵理事。

「家主,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做什么?」

葵理事对桔梗老师使了个眼色,走近藤一郎先生,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藤一郎先生听了葵理事的话后,皱起了眉头。

然后转过头来,面有难色的对我说:

「我很想再多跟你聊聊,可惜无法如愿……我很期待你能再次抽空与我见个面。」

「啊,这是当然的。」

听到我的回覆,藤一郎先生微微一笑,然后急急忙忙与葵理事一同离开房间。

我们目送藤一郎先生的背影离开后,桔梗老师走到我身旁,放心似地深深吁了一口气。

「请不要让人担心。」

「担心?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的确是被邀请共进用餐,但除此之外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且虽然是说两个人共处一室,但外面走廊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会面,我实在是无法想像会发生什么让桔梗老师担心的事情。

我忍不住窃笑,结果看到桔梗老师的神色,是一张非常操心的表情,害我马上正色。

——真的是很为我担忧呢。

「有被家主怎么样吗?」

「咦!?什么!」

被怎么样?他真的是说我被人家怎么样了吗?

我马上面红耳赤否认道:

「怎么可能被怎么样。」

桔梗老师见我十分认真的否认,再一次安心地吁了口气。

「那就好。」

他的眉梢增添了些许悲哀。

「家主对女性毫无自制力。」

「咦……是这样子吗?」

的确是有点年纪却还是很讲究打扮,而且还很尊重女性的人,根本让人感受不到他的色欲之心。

瞧我一脸讶异,桔梗老师苦笑起来。

「因为他为爱疯狂的女性数都数不完……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我想起今早看到桔梗老师母亲的坟墓。不是正室,就光在这么大的家族里,为家主生下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异常艰苦的事。

——一定是非常辛苦。

而且对桔梗老师而言,正因为是私生子,才会造成这么多痛苦的负面思想。

我这么一想,就觉得让桔梗老师担忧我,真的是非常过意不去。

「这大概就是他的言缚,正因为他拥有了财富与权力,反而对女性毫无办法。」

让藤一郎先生发狂的言缚也波及到桔梗老师,甚至更引起言缚的发生。果真言缚是种连锁反应,会生出更多的悲伤。

伴随着诅咒血脉相承的悲哀历史,只要是生长在宝生家,即使是幼小的孩子也逃不过狂卷而来的悲哀宿命。

「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桔梗老师温柔地微笑。

「只要有你在,我们尚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要是如此就好了。」

刚才解放绫芽同学的言缚,仍旧让我心中浮现一丝丝的不安。我至今仍无法得知我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自然而然地,我也无法给桔梗老师任何肯定的回答。

——一点都不像我了。

等一下我还要跟绫芽同学见个面,再一次跟他聊聊。这样做既可以让我安心不再耿耿于怀,或许还能发现其他言缚。

没错,就这样做。

「我们来转换心情,如何?」

桔梗老师递出两只水晶香槟酒杯。晶莹剔透的杯身呈现淡淡的桃红色,小小的气泡在杯中闪灿跳动,从外观看来就是很清爽可口的饮料。

「这饮料很少见,我想桐原老师也会感兴趣,所以就拿过来了。我原本是想让你品尝看看,才会来这里。当然还有考虑到其他因素,比如你和家主谈话也拖太久了,我才会冒冒失失地跑进屋内。」

桔梗老师有点难为情地笑了。

的确,桔梗老师刚进屋时一反常态,露出焦躁的样子。

——他是如此为我担心。

我很感激桔梗老师的体贴,但另一方面,我也很懊恼让他担忧的自己。我要是再细心一点就好了。

「还好葵二哥也跑来相助。」

「你是说他有事找家主?」

「大概是他胡诌的,但换个角度想,他这方面倒是很有一手。」

「呵呵,的确是很行。」

我轻啜一口,一股水果的甘香在口中散开。

「好喝。」

「那就好。」

原本微笑以对的桔梗老师,一见到进入房内的女性,须臾间脸色阴沉。

「桔梗。」

有点年纪却站姿挺直的女性,直呼桔梗老师的名字。她皱着眉,仿佛是见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什么嘛,这种讨厌的感觉。

「婶婶,好久不见。」

桔梗老师过于慎重其事地深深鞠躬,连我也受到影响跟着鞠躬。

妇人只瞥我一眼,连打招呼都不想,反而是拿出蕾丝手帕捂嘴讲话。

「我原本是想跟家主问好的,难道是我走错房间了。」

「没有,他刚才被葵二哥给找出去了。」

「是吗?」

用手帕捂嘴边说话的模样,仿佛跟我们呼吸相同的空气都嫌讨厌似的。或许是我想太多也说不定,但她的表情很明显就是厌恶遇到桔梗老师。

「和你有一年、不,是两年没见了吧。」

「是的,很抱歉这么久没见。」

妇人无所谓的点点头,然后看着桔梗老师,开口道:

「你跟你母亲越来越像了……想必家主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了。」

「劳你担忧,让我过意不去。」

这种一目了然的态度让人知道她视桔梗老师的出生为不吉利,而且还是有亲戚关系的一方。桔梗老师从小开始,就要接受这种大人的对待吗?

想到弱小的桔梗老师被迫要接受这种待遇,幼小的心灵所受到的伤害,让我的胸口一阵疼痛。

「我先走了。」

妇人说完打开门,桔梗老师对要离开的妇人再次行一鞠躬。妇人没有理会桔梗老师,只听到高跟鞋的哒哒声回荡在走廊。

什么嘛,从头到尾都让人不快的人,对笑脸迎人的桔梗老师来说太可怜了。

——喀锵。

从桔梗老师手上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定眼一瞧,他手中的香槟酒杯竟碎掉了。

细小的碎片散落至他的脚旁,其他碎片则陷入在桔梗老师原本毫无伤痕、白晰的手中。

「桔梗老师!」

「……啊,对不起。」

红色鲜血顺着桔梗老师的手流下来,滴落至地毯上形成斑斑血迹,光看着就觉得好痛,我赶紧挨近他身旁。

桔梗老师仍旧是一副无事的模样,温柔的对我笑,用没受伤的手制止我的接近。

「看来我这杯子早有裂痕,还好你的玻璃杯没事。」

他说完用布满血迹的手捡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在捡碎片之前,应该先处理他的伤口才对。

我才想伸出手而已,桔梗老师就立刻撤回受伤的手。

「我会叫佣人过来,没关系的。」

「可是还在流血,至少先止血。」

我说道,一碰到桔梗老师受伤的手瞬间。

「不要碰!」

桔梗老师大声喝止我。

——桔梗老师会大声吼人……

我对于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愣一愣的。

即使在学校申斥学生,桔梗老师也从来不曾大声斥责,但是现在,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只因为我碰到他的手就如此反应激烈。

「啊,对不起,请不要触碰,因为很危险。」

桔梗老师露出笑容想粉饰一切,我却还是讲不出话来。

——和刚才的人见面,让桔梗老师受到非常大的伤害。

我想起他小时候的遭遇,又是一阵心疼。

所以他现在应该只是希望有人能安静地陪在他身旁吧。

「真是的,不要让人为你操心呀,老师。」

葵理事边说边走入房内,因为不是和家主在一起,所以解开领带,轻浮的模样跟刚才判若两人。

「刚才好危险,我还在想那老头真的会出手吗……桔梗,你怎么了?」

想要点烟的葵理事,看到散落一地的玻璃,注意到桔梗老师受伤的手。

「没事,被玻璃割到手而已。」

葵理事侧首想了一下,将墙壁旁的椅子推到桔梗老师面前。

「我待会去叫佣人,你先坐一下。」

「谢谢。」

桔梗老师很老实地坐下,看来要是葵理事的话,他就会乖乖听进去。

还好此时此刻葵理事在这里,要是只有我,桔梗老师到死都会固执己见吧。

「你看看都是血,到底是怎么搞的才能弄成这样?」

「喔……很多原因。」

桔梗老师苦笑着含糊过去。我想他是决不会说是自己用手弄破玻璃的。

葵理事蹲跪在桔梗老师脚边,仔细端倪他受伤的手。桔梗老师也乖乖地随葵理事摆布,或许这里交给葵理事就行了。

「喔,对了,珠美老师,前代家主在中庭露台等你。」

「莲太郎先生找我?」

自从就职日当初在月华学院见面以来,这是第二次跟莲太郎先生会面。想起来也就是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言缚的存在,也被人拜托要跟某人结婚。

——对了,不去拒绝这档事不行。

「谢谢你的通知!」

我向他道谢后,离开屋内来到走廊。发现刚才人声鼎沸的场景,此时就像假象一样杳无人迹,因为家主不在这里的关系吧。

我独自走在空荡荡的庭廊,发现庭廊静到只剩我的脚步声。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即使我知道莲太郎先生身体欠安,但为了搪塞了事,而向他说谎的话,对莲太郎先生来讲也太失礼了。

「珠美。」

身后传来葵理事的呼唤声,我停下脚步。

「从这个门出去,穿过玫瑰园就能看到庭院正门口。」

他指着装饰柜旁有一个小小的门。

「不好意思,因为我要看护桔梗,所以没办法陪你去了,一个人没问题吧?」

现在的确是不能放置桔梗老师独自一人,总觉得要是放他一人,不晓得他又会做出什么无理的事。

「没问题。」

我对葵理事点一下头,走到外面。只要穿过玫瑰园就好了,应该不会迷路。

根本就不像是私人住宅的庭院嘛,往深处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座豪华的玫瑰园。

「天气真好。」

无微不至备受照料的玫瑰,在阳光的熏陶下闪闪发光,绽放出几乎令人神昏目眩的鲜艳色彩。

如此祥和的礼拜天下午,像这种日子是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的,这种愉悦的心情流窜全身。

——我呀,是不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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