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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军出动了!」
听到某人的叫喊声,雷昂慌忙把视线投向平原中央。
那一天,终于看到了王国军的动作。一只部队从王国军本阵中出阵,不断基金。但是这个场景让雷昂等叛乱军士兵都感到疑惑。奇怪的是,行进过来的王国军势力怎么看都不到自己的一半。也就三百人左右。
眼前是视野开阔的大平原。在那只部队的后方可以看到王国军的本阵,那里有超过一万的军队,然而现在除了那一只部队以外没有其他王国军部队展开。
是因为轻视他们吗?还是说有什么陷阱呢?
同伴之间交换着嘲笑的玩笑,也有不少催促警戒的声音。
「不必慌张!」
这时他们的指挥官迪奥鲁大喝一声,
「敌人少的话正和我意!如果王国军有什么意图的话马上逃进森林里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听到这些话,叛乱军立刻冷静了下来。
如果王国军耍小伎俩就逃进森林里,胆小一类的随便人家怎么骂。能打赢的话再好不过,不分胜负也没关系。只要能证明他们可以和王国军不相上下,对赤手空拳的叛乱军来说就是了不起的实绩了。重点是,只要不错过撤退的时机就行。虽然不知道王国军有什么意图,但人数少的话不管怎样都是好事。
话说回来,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雷昂想。
一句话就镇住同伴们的动摇的迪奥鲁。在雷昂看来,这个男人有足够的统帅力率领这个一千人的叛乱军小队。
剪得很短的头发,似乎可以连骨头带肉一起咬碎的强韧下颚。在这个净是粗野之人的部队里也是最高大的,他平时安静沉着的架势看起来比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骑士、比那个阿莱斯更强大。
他的技术也很可靠。因为这可是一群想要率先立功的家伙们集结而成地部队,有不少都认为自己才应该当队长而向他挑战。但迪奥鲁用压倒性的臂力挥动大剑毫不客气地把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这位沉默寡言的战士的力量了。连雷昂都觉得正面交战一定赢不了他。在这样的男人率领的部队前,少数的王国军不足为惧。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迪奥鲁实在看不出是贪婪到会无视上级出阵、一定要头一个立下功劳的人。
更何况——雷昂暗自窃喜。
还有一件事,不用说王国军,恐怕连同伴们之中都没有几个人察觉到。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雷昂不禁对叛乱军这个组织刮目相看了。
叛乱军的士兵不只有在场的一千人。背后的森林中还埋伏着不知从哪里集结而来的三百士兵。
只要他们在森林的入口处列阵,王国军一方就很难发现这只伏兵。他们既可以作为预备兵力加入战线,也可以让深入森林追击的王国军碰一鼻子灰。
在面前展开的王国军只有三百,不可能战胜四倍之数的敌人。虽然这是可赢可输的一战,但同时也是即使赢不了也不会输的一战。
「我们也上吧!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仇恨!」
迪奥鲁的声音响起。
被他的话所鼓舞,一千名士兵高喊起来。
雷昂也是其中之一。对包括雷昂在那的大多数士兵来说这都是初次上阵。他们强迫自己呐喊出来、鼓起勇气,让身体不再颤抖。
就这样,叛乱军一千人的部队出阵了。
也正在这时,面前的王国军部队中,有一位身穿红色铠甲和斗篷、腰悬两把长剑的近卫骑士孤身一骑走了出来。
◆
阿莱斯勒住马的时候,已经和后方待机的三百名部下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回了一次头。这些士兵是从王国全国募集起来的志愿军。他们几乎都是农民或下流商人的第三子或第四子。
就像爵位是一子相传那样,农田和家业也只能由一个人继承。对从父母那里什么都继承不到的他们来说,军人是能够最容易地获得食物和薪金、立功了的话还能简单发大财的职业,这一点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一样。
特别是农民们,领主握有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不光是职业和移动,连婚姻的自由都被受限制。而从这种奴隶一般的生活冲逃脱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方法之一就是成为士兵、在战场上立下武勋。
因此,完全不需要为志愿者的数量担心。甚至还有人武断地认为如果能从王国北部接收更多的志愿军、发给他们俸禄,这次的叛乱就不会发生了。
从这些志愿者中精挑细选出的士兵在近卫骑士团的直接领导下夜以继日地训练,而且只要一发生战争就会最先出动。分配给阿莱斯的三百名士兵都是这样的。
士兵们的装备是五尺(约一百五十厘米)的长枪和用铁强化的皮铠,还有统一的头盔。这种装备只能应付正面战斗。不过和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集团战训练的乡下贵族比起来,这些久经训练的志愿兵有着压倒性的战斗力,因此更为重要,阿莱斯也相信他们。
通常,临战之时他们会士气高昂。战斗对他们来说是立功的绝佳机会。然而,战斗就在眼前,他们的脸上却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有人是因为初次上阵而胆怯。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性命的争夺,很少有人不害怕。但是,不仅仅是这样。
明明后面就有超过一万的友军,自己这一队却只有三百人。而且眼前的敌军不管怎么看都是己方的三倍以上。这些敌人还是打倒了侯爵的军队、深浅不明的叛乱军。面对这样的敌人用不满三分之一的兵力战斗,难道说我们被当成弃子了吗——他们的心中一定掠过这样的想法吧。
然后,还有另外一点。接下来要战斗的对手和他们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
三百名士兵中当然也有王国北部出身的志愿军。如果叛乱军里有认识的人,还能继续战斗吗——他们也有这样的迷茫吧。
于是他们像是托付最后的希望似的,望向自己的队长。
《即,只要是在汝这样有名的骑士的带领下,万事都会顺利的。汝的士兵们全都这样想。》
「……闭嘴,潘多拉。」
《遵命,吾之契约者。》
——说实话,有点受不了。
这是阿莱斯毫无虚假的心境。
对部下的生命负有责任。这无所谓。所以他才听从潘多拉的计策,像这样一个人暴露在敌人面前。
这样总算能为故乡报仇了。他确实这样想。但是故乡莱斯托尼亚被毁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克劳蒂娅公主的话也影响了他。在恢复了几分冷静的阿莱斯心中,对让人流血这件事感到踌躇。更何况这五年间,他一直为了阻止人们流血而挥剑。他甚至怀疑这样一来,那些努力将全部白费。
但这是必要的事情。如果今天在这里不能将叛乱军打得体无完肤的话,今后一定会流更多的血。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莱斯托尼亚——他这样想着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阿莱斯让马继续前行。
已经不能回头了,回头也没有意义。
自己被赋予了别人所没有的杀人才能。要把它还给上天、还给天下的话就是现在了。
不安的种子没有完全消失。自己真的有将这次战斗引向胜利的力量吗?概不会是被潘多拉忽悠了吧?
但是即使是为了等着后面的三百士兵,现在也必须虚张声势。
终于阿莱斯独自一人走到了叛乱军面前,大声喊道:
「我乃近卫骑士阿莱斯•法诺瓦尔!叛乱军大将何在!」
◆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雷昂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无法忘记的声音。无法忘记的名字。
阿莱斯•法诺瓦尔。这是怎样的命运的偶然。竟然这么快就遇上了。
雷昂的心脏剧烈的鼓动。总有一天要和他一决雌雄的男人就在那里。但是,现在遇上是不是太早了——他想。在那次败北后他没有一天怠于训练,也经历过了赌命的实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战胜那个男人。
感到动摇的不止是雷昂,士兵同伴们都一样。
在贝尔赛尔王国,很少有人不知道法诺瓦尔的名字。在王国建国时立下悍马功劳的骑士之名,又或是为了从北方强国拉尼尔联合王国手中保护祖国而战的骑士之名,确确实实就是法诺瓦尔。
不论他知不知道这些动摇,迪奥鲁便是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我是队长迪奥鲁!有何贵干,近卫骑士阿莱斯!」
「迪奥鲁,我要问你!这样下去会引起众多无谓的流血。没有收兵的余地吗!」
「不可能!为了给无能的贵族上供而失去的妻儿已经够多的了!我们要打倒贵族,建立没有王也没有贵族的真正的乐园!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生路了!」
他的同伴们发出同意的怒吼。他们喊:看看王和贵族还有国家都做了什么!
但是阿莱斯置身于千人的怒吼中,却一步也没有后退。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的主张了。但是你们的行动扰乱了这个国家的治安,把无谓的牺牲强加给了手无寸铁的人们。现在我的故乡就被你们变成了废墟。作为国王陛下的骑士,不能对你们的行为置之不理!」
阿莱斯大声喊,
「战士迪奥鲁,我向你提出单挑!既然言语已经无用,那就用你和我的剑与血来书写大义吧!」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提案。
在短暂的沉默后,王国军地士兵们发出惊讶的欢呼。
单挑。没有比这更能显示己方大将实力的了。更何况以法诺瓦尔的骑士、著名的阿莱斯的实力,任何对手都不足为惧。
不过,叛乱军也同样发出了欢呼。即便是有着法诺瓦尔之名的骑士在迪奥鲁面前也支持不了几个回合。那样的话这次战斗就等同于胜利了,可以大肆宣扬近卫骑士不足为惧。
当是时,心怀不安的只有雷昂一人。
那个阿莱斯的剑技不一般。迪奥鲁赢了的话还好办。虽然阿莱斯被别人打败了有些可惜,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了。不过万一迪奥鲁在这场正面战斗中失败了的话——。
现在是不是应该不顾单挑发动总攻,在那个男人有任何动作之前将他团团围住?所幸阿莱斯只身暴露在叛军面前。现在发起攻击的话,应该可以让他无暇和在背后待命的王国军会合、将他轻松杀死。
但是,此时此刻雷昂不过是一名小卒,无法将这种想法付诸实践。
迪奥鲁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我接受,骑士阿莱斯。」
雷昂感到担心,然而,这才是我们的大将,同伴们的欢呼声更加强盛了。
◆
阿莱斯下马,一拍马屁股让它离开这个即将变成战场之地。
然后走近那位名叫迪奥鲁的战士。
他在两人距离约十步的地方自然地停住脚步。同时,两军发出的欢呼停止了。
阿莱斯再次看向对手的脸。
表情不错的男人——他率直地想。
当然,不是说他是罗兰那样的美男。而是说那是一张在谁也不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生中战斗到最后的男人的脸。
是个不畏死亡的男人,他强烈地觉得。
「哦。真少有啊,带两把吗?」
迪奥鲁看着阿莱斯腰间的两把剑说,然后他也架起背后背着的剑。是一把很适合他高大身材的大剑。
阿莱斯没有回答,而是像往常一样用左手拔出剑。那是公主授予他的矮人工匠打造的剑。
「迪奥鲁。我想再问你一次。」
阿莱斯说。
但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迪奥鲁摇着头拒绝再听下去。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吗。」
阿莱斯静静地摆好架势。他明白,已经只能战斗了。
「来吧,战士迪奥鲁。」
「哦。」
这场单挑安静地开始了。
迪奥鲁把剑举过头顶向前冲。
阿莱斯也把剑斜放、蹬地。
正面接住迪奥鲁挥下的大剑。
两者之间散发出火花。仿佛以此为信号,守望着大将的士兵们发出欢呼。
——好强!
阿莱斯率直地想。
多么强烈的一击!即使是受到了精灵加护的阿莱斯,在用左臂接下这一击的同时也几乎浑身发麻。如果不是这把克劳蒂娅公主所赐的剑地话,一定会轻易折断吧。
但阿莱斯也是历战的剑士。他抓住迪奥鲁收回剑的些许空隙,使出一击突刺,瞄准肩膀。
迪奥鲁强行把挥动大剑使之回转,拨开这一击。然后他身上的肌肉膨起,捻转大剑的轨道还给阿莱斯重重的一击。
这是在突刺被拨开,姿势崩溃后立即袭来的大剑一击。普通的战士一定会无法躲开而被劈成两截。
但阿莱斯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收回剑,挡开了这一击。他流丽迅速的动作不禁让人觉得他在挥舞的不是剑而是一根小树枝。
两人的单挑仍在毫无进展地继续着。
阿莱斯感到赞叹。自从他不再和死去的父亲比试之后,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的对手。
不仅是阿莱斯。叛乱军的士兵们也都惊叹于阿莱斯那可以和迪奥鲁平分秋色的剑技,而王国军的士兵们则已经舍弃了叛乱军不过是农民集团的念头。
两军的欢呼声更加激烈了。
「哈啊啊!」
阿莱斯伴随着呐喊用力向下挥剑。但迪奥鲁毫不费力地接住了。
两剑相交,阿莱斯为了压垮对手的姿势加大了力量,但不服输的迪奥鲁也用力压回来。
两人在互相的力量作用下自然地拉开了距离。
「阿莱斯。你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这时,迪奥鲁带着怒气说。
「……你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你的战法太奇怪了。要用左手拿剑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为什么从来不用右手帮忙?你光用左手就能和我平分秋色了。如果用双手的话你可能已经赢了。」
「…………」
阿莱斯说不出话来,只能为发现到这一点的迪奥鲁惊讶。
迪奥鲁一边摆好剑一边说。
「我只说一句话。我是作为战士来到这里的。我有败北和死得觉悟。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成熟,而且死了的话就能和妻子再会了。但是,我不能忍受被放水的对手杀死。你也是骑士的话就应该明白。」
「……是吗。」
此时此刻,阿莱斯下定了一个决心。
这位名叫迪奥鲁的战士不是光用左手就能战胜的对手。甚至觉得光用左手就能战胜这个想法本身就太自以为是了。他以强大的臂力挥出的大剑一击,还有他不畏死亡的战斗方法,比至今以来遇到的所以敌人都要强。
这边也应该竭尽全力。这才是献给这位武人的敬意。
「我为我刚才的不敬道歉,迪奥鲁。我对两手握着一把剑多少有些抵抗。」
阿莱斯接下来的行动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他左手依然拿着剑,右手握住了另一把剑地剑柄。
那是从艾莱娜手中接过的、法诺瓦尔家代代相传不断使用的名剑。
握住剑柄的瞬间,阿莱斯想起了五年前血染的场景,但他用意志力将其压下。
两把白刃暴露在了阳光下。
「……这就是你的真正实力吗?」
「对,正是。」
他只用单手挥剑是有理由的。如果用受到精灵加护的惯用手挥剑的话,就没有放水的余地必定会令人流血。用双手握剑就更是如此了。
而经过五年的岁月,他的左手牢牢记住了不杀人的剑术。如果现在把右手放上去,是不是会忘记那些慈悲的剑术呢?这非常可怕。
克劳蒂娅公主不是也说了吗?不要忘记这五年间不断挥舞的慈悲之剑。
最后,阿莱斯选择的回答就是这个。
「好吧。那么让我见识一下吧,著名的法诺瓦尔骑士的真正实力。」
迪奥鲁把剑对准对手的眼睛。
与之相对,阿莱斯把右手右脚微微向后拉,左手向前伸出。
然后做出宛如收缩的弹簧一般、上半身向右捻转举起剑的姿势。
「我来了,战士迪奥鲁!」
◆
「那、那个架势是……!」
对这个场景,雷昂感到了战栗。
他记得阿莱斯的架势。想起来自己过去败北时的事情。
如疾风掠过般迅速的剑技。阿莱斯准备使出那个。但是,和他那时候有一些不同。
他立刻注意到了:左右反了。那个时候阿莱斯只有左手拿剑。但是现在是双手持剑。
「难、难道说……」
他明白自己的想象是多么荒唐。但是阿莱斯也不可能再这种状况下开玩笑。虽然看起来像是拙劣的玩笑,却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挤出声音,说出了那个荒唐地想法。
「那家伙,可以两手各使一剑吗……?」
就在这时,迪奥鲁伴随着呐喊使出斩击。
很快。这一击比雷昂自己和阿莱斯战斗时使出的要快得多。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太慢了。对阿莱斯这位骑士来说。
在两军的骑士面前,迪奥鲁和阿莱斯互相看向对方——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但是在两人交错的瞬间,阿莱斯的身影消失了一瞬间。
紧接着,一个圆东西飞了起来。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想。
他们用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那是迪奥鲁的脑袋。
仅仅一剑。不,两剑。就决定了胜负。阿莱斯以目光无法跟上的神速用左手的剑弹开迪奥鲁的一击,用右手的剑斩下了他的首级。
面对这过于压倒性的场景,没有人发出欢呼或悲鸣。只有那绝对不会映入人们眼底的精灵,用无法传进任何人耳中的声音嘲笑:喏,你们看到了吗?
◆
当剑斩入迪奥鲁脖子的时候,阿莱斯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所持之间将脾胃、将肉、将骨、将人的生命夺走的触感。
他顺势加上最后的力量,将剑挥出。
叱,一个细小的声音立刻响起。
他向自己脚边看去,一个大睁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的头颅仰望着自己。
这时阿莱斯终于明白了。他刚才夺走了一个男人的生命。
这个自称迪奥鲁的勇敢的人又有着怎样的人生呢?他有怎样的家人、有怎样的朋友、有怎样的恋人呢?他背负着怎样的期待,完成过怎样的使命呢?
而他把这一切,用简简单单的一剑全部夺走了。没有借口。不需要借口。叛乱军本来就缺乏统一管理,现在又丧失了指挥官,已经无法作为组织行动了。在这个瞬间,三百名部下的胜率和生存率大幅上升。
昨天,潘多拉所说的计策就是这个。
阿莱斯独自走到敌人面前,提出单挑。他们必定会相应。不得不相应。如果一千个人害怕一位骑士,会在王国内成为笑柄的。同时这样对三百名部下说:如果我在单挑中胜利了,就证明叛乱军不足为惧,那时便可以一起立下战功。不过如果反过来我败了,你们逃回本阵即可。
于是现在,单挑得胜了。就算是为了报偿倒在他脚步的那位战士的死,也不能一直沉浸在伤感中。
抬起头。向前看。挺起胸。
然后向后转。看向他必须指引的部下们。
阿莱斯大声喊。
「我王国忠诚的战士们啊!」
如果说阿莱斯•法诺瓦尔这位骑士有一样与生俱来的禀赋,那既不是剑术的实力也不是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胆量,而是他的音量——在后世,有的历史学家这样主张。
仿佛是要证明这件事似的,阿莱斯此时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奇霍尔泰平原上的每一位士兵耳中。
「这次战斗的敌人,既不是邪恶的魔物也不是可憎的侵略者!我等的同胞即为敌人!但是战士们啊,你们不能犹豫!如今的叛乱军不过是扰乱我王国治安的贼军!只要叛乱军存在,和平便不会降临,甚至终有一天会诱发别国的侵略!想想吧,这个叛乱每延长一天,都要有数不清的同胞牺牲!」
士兵们发出欢呼:说的对!讨伐贼军!
当是时,作为负责鼓舞士气之人,副队长罗兰也付出了努力,但不太为后人所知。
「我王国勇敢的战士们啊!」
阿莱斯再次提高声音。
「此时此刻,你们无需害怕,无需迷茫!为了我们和我们的子孙,现在必须挥动武器!」
单挑击破敌方大将,士气正到达绝顶。这种士气足够抹去王国军士兵的迷茫了。
阿莱斯背对欢呼,再次证明迎向叛乱军。
「克劳蒂娅殿下——」他小声说,「如您所言,我不会忘记。这五年间不断挥动的这把慈悲之剑。」
他缓缓地举起左手的剑。
已经没有迷茫了,那把剑地剑尖仿佛象征着阿莱斯的意志一样笔直地指向天空。
「请勇猛的赤神奥狄乌斯照鉴!我等发誓要在这里将眼前的敌军打得体无完肤!愿将这些牺牲作为供奉,以拯救更多的生命!」
贝尔赛尔王国近卫骑士阿莱斯•法诺瓦尔在正式的历史上一次都没有下达过「开始攻击」或是「突击」的命令。
年轻的骑士总是将他那比任何人都明亮的双眼望向前方,然后总是用这一句话作为开战的讯号:
「全军,随我前进————!!」
他手握两把长剑开始奔跑。明明没有骑马,速度却如同狂风过境。
这不过是今后发生的无数次战斗之一,而且是极小规模的一次。但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却为这次小小的战斗冠上了『奇霍尔泰平原之战』这样一个夸张的名字。因为,在这场战斗中,一位英雄诞生了。
◆
这位骑士的前进速度简直不能用『可怕』来概括。一人就足以打碎叛乱军那业已崩溃的士气了。
孤身一人冲入千人的军队中,用两把剑将挡在面前的士兵全部击倒。
那个场景简直就像是用锐利的镰刀切割杂草。右手的剑砍下带着头盔的首级,切断刺出长枪的手臂。左手的剑则用刃口打碎腿骨,或是向着因为剧痛而发出惨叫的士兵的头颅、宛如施予慈悲一般补上一击。
突击、粉碎、蹂躏、歼灭。
他前进的道路上立刻铺满血于尸体、负伤者与悲鸣。
刚刚诞生于历史中的英雄不知疲倦,一刻也不停留。他相信自己每斩杀一个人今后的牺牲就能减少一人,迸发出犹如悲鸣的呐喊。抬起左手的剑,借由夸耀自己的身形来鼓舞同伴;毫不留情的挥下右手的剑,威慑敌人、不停的战斗。
他沐浴在前后左右如喷泉般涌来的血之飞沫中,深红色的铠甲被染成了赤黑色。他用绝不示弱的强大目光扫视周围,在敌人眼中,他的身形以等同于恶魔。事实上,从这次战争中生还的叛乱军,带着恐惧这样称呼阿莱斯:<赤之恶魔>。
「别、别害怕!对手只有一个人,利用人数优势把他团团围住就能打赢!」
不知谁喊了一声,总算稳住了叛乱军的士兵们。但这样做的效果只有增加牺牲一途。
就像龙卷风一样。后来,活下来的叛乱军士兵们战栗着说。
斗篷飞舞,嘴唇结成一条直线,<赤之恶魔>手持两把长剑冲入敌人正中。被仅有的义务感和徐永新驱使和他相向而立之人无一例外的付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代价、对这个决定后悔万分。
伴随着惨叫和哀号,人的身体飞散。
血雨染红了大地。而那雨又不曾止歇。
这种场景非常适合龙卷风的称呼。
不论有多少人,都无法阻挡这位自在挥舞双剑的年轻骑士前进的道路。这种场景足以让人觉得:这场战斗已经无法取胜了。
罗兰率领的三百王国军正是在这时出动了。
阿莱斯、我们的队长实现了约定。孤身一人和叛乱军战斗,用他的行动展示叛乱军不足为惧。
「别让敌人从背后偷袭阿莱斯卿!此时立下功劳便可如愿出人头地!跟上去!」
在华而不实的骑士的煽动下,王国军三百名士兵跟了上去。士兵们的呐喊声瞬间遮蔽了天空、卷起的沙尘覆盖了大地。
后来,在这场战斗中生还的王国军士兵们无一例外地这样对家人、朋友和恋人说:我和赤神奥狄乌斯降下之子一起战斗、守护了这个国家。
◆
此时此刻,雷昂从心底感到害怕。
赢不了。不可能赢。骑士的剑用单手拿着绝对不轻,而那个红色恶魔却两手各拿一把,如龙卷风般来回挥舞。
而后,王国军的士兵宛如巨大的楔子打入阿莱斯制造出来的洞穴般杀到。
「可恶,别害怕,迎击啊!」
有人喊。雷昂也拔出剑。阿莱斯姑且不论,可不能输给普通士兵。
然而,这时的雷昂不过是业已败北的叛乱军的一介小卒。
信任的指挥官被打倒,看到阿莱斯宛如军神般战斗的样子,叛乱军的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丧失了大半,他们即被发软、两腿战战。而王国军如雪崩一般朝他们发起冲锋,剩下的战役也即将粉碎。
雷昂也不过是这其中一人。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然而他的心弦已经折断。他的手因恐惧而颤抖、腰也软了,甚至使不出平时一半的力气。
「呜哇啊啊啊啊!」
杀到的敌军伴随着无意义的喊声刺出长枪。
雷昂好歹还有些实力,总算拨开这一击。
但其他的同伴就不同了。他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的被长枪刺穿,发出惨叫。
「已……已经不行了!」
一位肩膀被刺穿、无法拿起武器的同伴喊,然后转过身逃跑了。
他的判断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由于是趁着同伴挡住敌人的时候逃跑,他一个人的性命得救了。
但是,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叛乱军的战线以此为契机崩溃了。
此时此刻,抽到下下签的是在叛乱军中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的那些人。他们为了勉强支撑战线而只顾着战斗,错过了逃跑的机会。
雷昂也是其中的一个。眼前的敌人增加了一个、增加了两个,增加的速度还在伴随着时间不断加快。
「呜哇,可恶!」
这时,在雷昂旁边战斗的士兵逃跑了。他认识——是斯卡特。把他引入这场战斗的人。
这位斯卡特,转身逃跑了。雷昂不禁大喊:
「啊、喂,别逃啊!」
这是致命的错误。
注意力分散的那个瞬间——长枪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雷昂的侧腹。
「咕……!」
好热。从被刺穿的伤口出感到猛烈的热量。简直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
他不禁扔下剑,用双手按住伤口。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因为他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伤口处像烧着了一样热,身体里却不断冒出冷汗,甚至感到冷。特别是腹部出的汗最多。
不对。那不是汗,是血。
这就是战场。人和人的厮杀。
好疼。伤口发出潮湿的疼痛。也许是致命伤。说不定自己就要死了。
——不要。不要!不要!
我还没有完成任何事情。然而却要在这种地方成为无法说话的尸体,我不要。雷昂对不断迫近的死感到恐惧,发出哀嚎。
冲击袭来。
他在战场上发呆了。而敌人可没有亲切到能放他一马,他们用枪柄打了雷昂的脑袋。
身体被打飞了。不可思议的,这次没有感到疼痛。
倒在了地上。已经不想睁开眼睛了。睁开眼睛的话,绝对会看见的。浑身是血的自己,还有也许自己也即将成为同伴的、某人的尸体。
「够了,够了,这种事情。」
因恐惧和痛苦而啜泣。够了,向阿莱斯报仇这种事怎样都好。什么人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剑也不要了。所以,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离开回到自由自在的家里吧——。
这个瞬间,雷昂变成了构成战场的一个障碍物。但在他的周围战斗依然在继续。赌命搏杀的士兵们可没有闲工夫去注意脚下的障碍物。
叛乱军的士兵高举斧子向下挥。王国军的士兵则用枪柄接住这一击。
雷昂的左臂就在他的脚边。
被毫不留情地踩碎了。
士兵的全部体重都踩在了雷昂的左臂上。没有任何犹豫、可怕的压力。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骨头粉碎、肌肉纤维和肉一起叱地破碎的声音。
再次发出本以为喊光了的惨叫。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哀号。疼痛断绝了想象,让脑子里一片空白。
左手的感觉没有了。从肘部往下一动不动。难道手臂已经完全碎掉了吗?他被这种恐惧驱使着睁开眼睛向自己的手臂看去。
这个瞬间,大大地映入眼帘的是某人的脚。
脸被狠狠地踩了。鼻血喷出,嘴唇大大地破裂,嘴里溢出的血流进气管、引起咳嗽。
接着胸口又被踩了。肋骨发出钝响碎掉了,呼吸变得困难。
如果能就这样丧失意识的话,对雷昂来说应该是幸福的事情。但执掌命运的女神拉克莉娜丝连这种幸运都不允许。
没有失去意识,反而是胃液逆流。从口中喷出的黄色的液体弄脏的自己的身体。酸涩的铁味在嘴里蔓延,又加剧了吐感。
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已经不知道身体里哪里疼了。想死。想从这种痛苦中解放,谁来快点杀了我,雷昂真心地请求。五彩神中的哪一个都可以,如果您怀有一丝慈悲,就请立刻断绝我的意识吧,他从心底祈祷。
结果,慈悲终于降临了。
曾经是他同伴的一人被长枪刺中喉咙,倒下来。倒下的地方正好是雷昂头部所在的地方。一声钝响,两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浑身沾满血、汗、泪、胃液和泥土,一个年仅十六岁、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少年的意识,终于进入了平静的睡眠。
◆
此时此刻,阿莱斯的妹妹艾莱娜正和留下作为她护卫的加尔穆斯一起守望者王国军和叛乱军厮杀的场景。
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地狱的场景。
即使是远望,也能清楚的看到阿莱斯红色的身影。一个人穿梭在敌人中间,卷起一阵巨大的死亡暴风的兄长的身影。
拯救了许许多多的人们、未来这个国家而战的兄长用剑指向本来应当保护的人们,收割他们的性命。
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只是淡淡地挥舞着剑。
——哥哥现在,是想着什么而挥剑的呢?
不自觉地流出泪水。
艾莱娜抱起胳膊,念出献给绿神阿特拉斯的祷文中的一节。
「请忍耐悲伤,赐给您的子民以勇气。」
◆
在阿莱斯视野的一角,又有一位怎么看都还是少年的叛乱军士兵不再动弹了。
他感到苦闷。为怎么那样的少年必须死在战场上呢?那个少年,还有现在正要交手的士兵,本来都是身为骑士的他应当守护的子民。
但是在这期间,身体也在自己移动,不断要求他人流血。从旁人眼中看来宛如鬼神般战斗着的阿莱斯始终是冷静的,这才是阿莱斯强大的根源。
一望无际的敌人。这其中的任何一位只要得到机会就会以杀死他为目的送出无情的一击。普通人根本无法在这种状况下保持冷静。
但阿莱斯做得到。冷静的打落敌人的胳膊,拨开刺出的长枪,切断挤过来的敌人的脖子,收割他们的生命和意识。
单骑插入敌人中间。如果不能时刻压倒对手、占得先机的话就会输。这在在以多数人为对手是生还的唯一方法。因此要时刻保持冷静,观察眼前的敌人,和最弱的士兵战斗,打倒他。
这样做不仅可以展示压倒性的实力,而且没有士兵能在看到眼前的同伴被杀死后毫不动摇。不放过这个机会,再次量产出牺牲者。
毫不留情地补上致命一击,不仅是为了防止背后被偷袭,同时还能夺走敌人的战意提高己方的士气。
不过,就算有这样的理论,也必须要有阿莱斯那样的杀人之才方能将其运用到实战之中。这简直就像一个带活祭品的仪式。能让己方发挥出原本实力至上的力量的方便的魔法。代价是敌人的血肉。
不论怎样强大的骑士,都有可能因为流矢或兵卒的随意一击而轻易毙命。但对这个骑士来说,所有的攻击仿佛都躲着他似的。这其中,某助言者的存在贡献良多。
《刚才的一击没杀死,如果不想被人从背后偷袭的话就补上最后一击。》
「吵死了……」
《喏,看见了吧,在你后面站起来了哦。来,听我的口令把剑向后刺。三、二、一、现在。》
「我说你吵死了!!」
但阿莱斯也察觉到了动静。无法轻视。
结果他就像是听从潘多拉的助言一样,头也不转地向后刺出长剑。
沉闷的手感、沉闷的惨叫。
脖子上溅上了一些温热的液体。
同时有心脏的鼓动通过剑传来。但感觉到的鼓动只有一次。这个瞬间,不知又要引起多少人的悲伤。
「啊啊啊啊!」
立刻抖落尸体拔出剑,同时向前迈出一步,左右两剑同时向下挥。
新的牺牲者从脖子到胸前被整个切开,发出了临死的哀号。
溢出的红色奔流带着生命的证明濡湿了阿莱斯的脸。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压倒性。在一起战斗的士兵们当中,甚至有人觉得自己踏入了吟游诗人歌唱的英雄传说的世界中。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面向他的叛乱军士兵了。
面对三百人的王国军,兵力损失过半的叛乱军已经进入了溃逃状态。丢弃武器丢弃同伴,转身逃向森林里去了。
这个瞬间,正是战斗中牺牲者最多的时刻。在这个瞬间,攻击方可以不必害怕反击,把武器刺向敌人毫无防备的后背。
然而,也正是在这时,战场上发生了变化。
从森林中,出现了新的三百名士兵。
◆
「已经到极限了呢。」
那是一位少女。
如果这里有王国军的士兵的话,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又不是随军神官,为什么这种战场上会有少女呢?
然后同时也会这样想吧:这是一位多么美丽的少女啊。
纤细的身体和柔软的手脚。漂亮端正的面孔。
还有那及腰的长发,让人想起微风拂过的草原的。
但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还要数她的眼睛。
可爱纯真的少女的眼睛——这样的形容并没有错。但是第一次看到少女的人无一例外会这样想:
她的目光是多么笔直啊。不论有怎样的障碍、怎样的诱惑,都无法使那笔直的目光有一丝弯折吧——那种眼睛就是给看到它的人这样强烈的印象。
「话说回来,那是什么啊。王国军里有那种怪物吗?」
少女有些烦躁地说。
「不管有没有,我们看见的就是现实。」
站在少女旁边的年轻男子说。
「哎,拿到也是。姑且希望那种人只有一个吧。」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怎么办?就算是力战而败,这也败得太过头了。」
「是呢,如果不稍微泼点冷水的话就糟了。可是事到如今就算我们出去也没有胜算啊。」
「那怎么办?置之不理吗?」
「也不能那样吧,向全军发出命令。我会把逃过来的同伴和敌人分隔开来。在这期间尽可能多救同伴逃进森林里。禁止战斗。」
「明白了。」
男子为了执行少女的命令开始像士兵们下令。
撇了他一眼,少女缓缓地向前走去。
◆
「援军!是敌人的援军!」
看到森林中出现新的士兵,王国军明显害怕了。
借此机会还活着的叛乱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脱离了战线。
但王国军发愣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因为他们有阿莱斯这位骑士存在。
「不必害怕!」
阿莱斯的声音让王国军的士兵们想起自己正在英雄的身旁。
「大家都看到了,叛乱军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杂兵不论增加一千还是两千都只会成为献给赤神的活祭而已!我们的胜利已经无可动摇!全军,随我前进————!」
接着,后方也传来同伴附和的声音。
「那不是援军,只是增加狩猎残党的战利品而已!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跟紧阿莱斯卿!」
是罗兰。
于是士兵们发出欢呼紧跟跑在先头的英雄的背影。
从森林中出现新的敌人这件事,对阿莱斯来说也在预料之外。但是阿莱斯从他那众多的实战经验中得知了一件事。
在战场上气势就是一切。等待着失去气势的一方的只有无情的败北。
现在的状况如何呢?
叛乱军一千人的部队已经瓦解,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为了保命面前逃向后方的援军。
这一眼看上去像是战力的会合。但实际并非如此。身负重伤、只顾逃命的士兵根本算不上是战力,甚至还会给队列造成混乱。
再加上,看到被王国军打得体无完肤、浑身是血逃回来的同胞,援军们会怎样想呢?
一定无法保持平静。
下一个变成那样浑身是血的是不是就是我呢?不管有一千人还是两千人都赢不了王国军吧——只要有一瞬间让他们这样想,这次战斗就不可能失败。这是阿莱斯的直觉得到的确信。
而且,实践它的手段也单纯明快。
只要再一次展现王国骑士的强大即可。
阿莱斯的判断绝对没有错。如果这是手握双剑的阿莱斯再次卷起了鲜血的龙卷风的话,叛乱军必定会尝到第二次的败北。
但是,从叛乱军中走出的一位少女阻止了这次的败北。
看到那位少女的时候,阿莱斯理所当然地抱有疑问。
「什么?为什么会有少女在这种地方……?!」
◆
少女盯着手握双剑如疾风般奔跑而来的骑士,缓缓闭上眼睛,然后用流水般的语气编织出词句。
「超越现世之理,我,在这里邀请——」
少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周围的世界颤抖了。
草木骚动,光影摇曳,群风止歇。
「苍神拉克莉娜丝啊。伴随无形之物,统辖星辰和命运的苍之女神啊。依照契约,请允许我召唤您伟大的臣子。」
周围有风吹起。
那些风聚集在少女周围,她的长发在风的嬉戏下飘舞。
「自由的、不知束缚的精灵啊。服从契约,在此解放汝的力量吧。」
她大声高喊,高高地举起手。
「回应我的意志吧!我乃植立木于中天者!」
然后,扔下浮在空中的立柱一般,把手向下挥。
「汝,名为西尔芙!」
◆
最先察觉到异变的是跑在最前面的阿莱斯。
「唔?!」
前方的少女挥下手臂的同时,从头顶上感到强风吹来。
但那不是风那么简单的东西。简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体砸到了似的。
「这……这是什么!」
别说前进了,连站着都困难。但他依然用手臂遮住脸,咬紧牙关忍耐。
《冷静,吾之契约者啊。这是风的黑魔法。》
潘多拉的声音响起。
《这是不会伤人的种类。但也别想继续战斗了。》
「什么……?」
在风中努力观察前后的情况。
那道看不见的风之墙壁正好对准逃跑的叛乱军和追击的王国军的交界处落下。
从空中吹下的风在砸到地面之后向前后分开。王国军身处在从前方吹来的猛烈跑风之中,完全无法前进。
而另一方面逃跑的叛乱军则被背后的风推着加快了速度。
其中也有运气不好没能越过风之钱币留在了王国军中央的不幸士兵。还有受伤过重,没能禁得起吹来的风,被直接吹跑丢了性命的士兵。
但是,被呼啸的风之墙壁救下性命的叛乱军士兵人数要比那多得多。
「这就是,<风之战少女>的力量吗……?!」
阿莱斯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
在制御着风的少女周围,士兵一个接一个的脱离了战场。王国军被困在那里,无法继续追击。
「呼。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少女放下手。同时风势减弱了。但王国军似乎对意想不到的发展心怀警觉,没有立刻行动的样子。
「真了不起啊。在那个风的正下方,却连膝盖也不弯一下地站着。」
她看向呆立在那里的红色骑士。看向那个今后会成为挡在自己面前的最可怕的敌人的那个骑士。
不管怎样,在这里已经没有事了。少女转向后方的森林,悠然地离开了那里。
话说回来,她想。
叛乱军最大的目的就是这一千名士兵的横死。
由于支配了保尔奈利亚,叛乱军的威势得以提高,北部饥饿地民众们争相投身于叛乱军,势力也一口气增大。
但是,人多并不是好事。极端地说,差点饿死、瘦骨嶙峋的士兵根本无法成为战力。话虽如此,作为为了民众而崛起的急先锋,也不能拒绝他们。
现在,叛乱军得到了许多势力的秘密援助。叛乱军没有基础,还有很多必须养活的人,即使是不明身份的人也无法拒绝他们的援助。
但正确的说那些不是援助而是投资。作为援助的回报,他们要求得到叛乱军内部的地位和相应的指挥权。拜其所赐,叛乱军至今没能完成指挥系统的一体化,下部组织十分混乱,部队的编制也处于停滞状态。
但是——如果这时传来了叛乱军的一个部队输给了王国军的报告又会如何?
这才是叛乱军的指导者杰莱德的目的。在危机感的煽动下,整肃全军的纲纪。
因此杰莱德故意煽动叛乱军中特别难管教的人们,让他们打头阵。引诱他们说如果能在这时率先在和王国军的战斗中取得胜利的话,就能得到大量赏赐,还能确立在叛乱军内部的地位。
话虽如此,不管多么狂妄之人也不会觉得区区一千人就能战胜王国军。因此还提供给了他们作战方案。即使赢不了也不会输的作战方案。
但是,这个作战计划中有个唯一的弱点。那就是这一千名叛乱军不能被打得体无完肤。
这次的战斗,不论胜负都会成为增强叛乱军威势的基石。但是,如果成了谁都没有预想到的大败北的话,就完全提不上整肃纲纪了。「王国军有三倍甚至四倍的兵力,毫无胜算。」如果这样的风评传开了的话,志愿参加叛乱军的士兵中会有人吓得逃跑也不奇怪。
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要背对森林列阵准备好逃跑的路线,少女自己也作为预备队率领士兵埋伏在森林里。
但是,王国军却以不满他们三分之一的兵力应战。他们的目的也许被看穿了。话虽如此,这种战法实在太过危险了。用大兵力确实地取得胜利、提高自军的士气、顺便宣扬叛乱军不足为惧——这才是王国军应当采取的战法。如果她是对方的将领,也一定会这样做。
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为什么?如果骑士阿莱斯是被王国军上层部讨厌,被当做弃子派出来的话就好办了。
话虽如此,这个估计也太过乐观了。反而应当认为是王国军中有相当高明的谋士,又十分清楚骑士阿莱斯的实力,信任他,因此在选择了这样的战法。
不管怎样,这边也不是一败涂地。总算阻止了王国军的追击。在王国军看来一定是觉得毛骨悚然吧。只一位少女就阻止了好几百名士兵的脚步。只要顺利操作这个战果就能孕育出卷土重来的机会。我们叛乱军的指导者正是擅长这个。
少女最后回了一次头。看向将王国军引向胜利的骑士。
然后,她想起了那位接受了统率一千活祭任务的巨汉。
「……永别了迪奥鲁。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绝对。」
◆
「我军胜利了!我们赢了!」
罗兰•宾塔兴高采烈地大喊。
听到他的声音,士兵们总算意识到战斗结束了。虽然最后被来历不明的风阻碍没能尽善尽美,但叛乱军或是死亡,或者身负重伤,或是丢下武器投降,剩下的都逃进森林里了。
也就是说,我们胜利了。
在罗兰的带领下,绿色的平原上响起了士兵们地欢呼。
「这样就行了。虽然最后被泼了冷水,但胜利就是胜利。」
罗兰看着站在遥远前方的阿莱斯。然后为自己的判断沾沾自喜。
和计划一样。
和计划一样,跟在阿莱斯后面,随便取下几个叛乱军士兵的首级,然后作为副队长分享部队胜利的荣光。这简直是没有更好的轻松取胜的方法。
话说回来,阿莱斯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他想。虽然是第二次看见他的剑术了,但没想到认真起来的阿莱斯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简直不是人啊,那个。」
骑士使用的长剑,基本上是单手用的,但都设计成可以用双手使用。它的重量绝对不一般。刚开始挥剑的新人无一例外会为肌肉酸痛而苦恼。
同时挥舞两把这样的剑,是否可能——根本没有这种基准。绝对不可能。只能认为是天大的笑话,或者闹不好是看到了集体幻觉。
「不过……也许有点浪费啊。」
他这样思考。
看来他似乎有投机的才能。已经取得了足够的功绩,接下来按照当初的预定,退居后方的话谁也不会有意见吧。
但是,也许是因为尝到了胜利的甜头,现在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他作为阿莱斯的副官取得了一次胜利。今后如果他希望的话可以轻松稳坐这里。把这么有趣的地方拱手让给别人实在太可惜了。他还想再近距离观察这个脱离人类的木头人一段时间。
「我为了保护那个法诺瓦尔骑士的背后而战……吗?」
这可是能让女人对我流连忘返的王牌啊。他想。
◆
《呵、呵、呵……。哈、哈、哈、哈!》
没有人能看见的少女身形的精灵忍不住发出没有人能听到的笑声。
《太棒了。建国的英雄、初代法诺瓦尔都无法战斗到这种地步。太了不起了。》
她视线的前方,是包围在发出胜利欢呼的王国军士兵们中间的阿莱斯的身影。
用不了多久,他的名字就将轰动贝尔赛尔王国甚至整个古丽亚大陆。但这个名声将会把阿莱斯再次导向激战。而只要有黄昏之主的助言,阿莱斯还会不断胜利。
这样下去,阿莱斯这位无与伦比的英雄将会走到哪里?完全无法想象。
正因为如此,对潘多拉来说,阿莱斯是最佳的契约者。
2
一场战斗结束了。
但这标志着另一场战斗的开始。
在王国军的阵地中,有一顶大帐篷。帐篷里铺着好几十条毛巾,为了让许多士兵能够躺在那里。
伤员一个个地被运过来。
「艾莱娜,你看看这个人。」
「啊,是!」
艾莱娜的初阵连喘息的功夫也没有。
她在随军神官前辈们地指示下为一个个伤员治疗。对有生命危险的人施展白魔法,即祈求<神之慈悲>;对其他人则帮他们清洗伤口,用酒消毒,包上绷带,固定成安定的姿势。
这次,王国军胜利了。而且出阵的是三百人。
因此伤员的数量绝对不算多,但国王下达命令,负伤的敌军也要尽可能救治。这道命令被阿莱斯忠实地履行。结果,被运进救护所的人数骤然上升,达到了数百人。
救护所里立刻变得到处都是血污。
这个场景让十五岁的少女感到厌恶。
但是艾莱娜咬紧牙关开展治疗。所幸她忙得连环视周围的时间也没有。擅长处理伤口的矮人战士也帮了不少忙。
一个接一个被运来的伤员。只是头部流血程度的话还好办。
有人手脚被撕成碎片。有人拼命按出腹部流出的内脏。
如果不尽早使用<神之慈悲>他们的生命就有危险了。
「艾莱娜。不要随便使用<神之慈悲>。」
老练的神官前辈提醒她。
「但、但是……!」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你看,你已经气喘吁吁了。」
魔法会夺走使用者的精力、体力甚至生命力。因此,战场上随军神官在使用白魔法时需要适当的判断力。
比起为了就内脏流出的重伤者而耗费力气,不如把白魔法用在救治剧烈出血的士兵身上。如果只是出血剧烈的话,只要堵住伤口就足够他们活下去了。
但艾莱娜不愿意那样做。能救的人都要救。因为<神之慈悲>就是神为了这个才赐予人类的力量。
艾莱娜的心境渐渐产生了变化。
一开始,艾莱娜是被义务感驱使开展治疗的。这是正确的判断。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一定会立刻晕血,根本谈不上治疗了。
终于习惯看见鲜血之后,别的想法渐渐浮上心头。
士兵们呼唤着妻子、恋人或孩子的名字发出痛苦的哀号。必须解救他们的性命,把他们送回心爱的人身边。没有比家人死去更不幸的事情了。失去双亲的艾莱娜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但是,未成熟的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及其有限。那么至少,要竭尽自己的所能——
这种想法驱使艾莱娜超越极限地行动。
推了最后一把的是一位重伤的士兵对艾莱娜说的这样一句话:
「拜、拜托你……。转告我故乡的妻子。说我爱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艾莱娜心中的某个东西裂开了。
下个瞬间艾莱娜采取的行动,连旁边的加尔穆斯都瞠目结舌。
艾莱娜毫不留情地扇了那个伤员一个耳光。
「这种事情你自己去说去!太难为情了,我爱你这种话怎么能让别人转告,要是做了那种事一定会立刻被甩的!而且啊,你也为那个被心爱的人单方面抛在一边的女人想想啊!」
艾莱娜怒吼着祈求神的慈悲。她不再在意自己的余力了。
「这种程度的小伤,来几个我都能治好!所以别想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伤就把心爱的人丢在一边自己逃跑!明白吗?!」
「啊……。啊啊……」
她的气势让男人不由得忘记了疼痛被压倒了。
艾莱娜接下来的行动上附上的士兵们武安都忘记了剧痛被她迷住了。
她用娇小的身体拼命按住因为治疗的痛苦而乱动的士兵。切开皮肉伸进手指拔出剑刃的碎片,在被溅得满身鲜血的同时帮别人止血,她一刻也不休息,一直一直工作着。
她超越界限,祈求神之慈悲直到快要晕倒,自己已经摇摇晃晃却依旧握着无法挽救的士兵的手目送他们到最后。
她的身上沾满了血肉和污垢,但看到她这样的身影觉得肮脏的士兵一个也没有。
名叫雷昂的少年原骑士就是在这时醒来了。
◆
就连本人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至少在这时,雷昂因为自己的意识再度觉醒而诅咒五彩神。
「咕、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毫不留情地疼。
伤口发热,简直就像是被火灼烧一样。
「拜、拜托了!谁来……杀、杀了我!」
但这时,又有新的疼痛从脸上传来。
被打了耳光。
「明明跟我差不多大,别因为这点小事就示弱啊你这个窝囊废!」
雷昂不禁忘记了疼痛,想要看一眼向自己怒吼之人的脸。
但是因为出血和疲劳,他的视野模糊,看不清楚。
正在这时,新的疼痛再次袭击了雷昂。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嘎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啊啊,真是的、吵死了!觉得疼是正在恢复的证据啊,你给我安静点!」
那似乎是女人地声音。而且似乎还是应该被称为少女的年龄。
这次轮到雷昂生气了。人家明明疼得死去活来,你却又扇耳光又大喊大叫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过到了这时,雷昂总算注意到疼痛在逐渐减轻。同时,他还听到那位少女的嘴里流出祈求神之慈悲的话语。有人在为自己施展白魔法。
雷昂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少年遇到了圣女。
「喏你看,治好了吧。这样一来还想让人杀了你吗?」
少女说。她的口气就像是在教导做了恶作剧的弟弟一样。
她的脸、神官服和长发上都染满了血污。但即便如此,少女的神圣感也没有丝毫的减少。
对雷昂来说,他在名为战场的地狱中倒在自己和别人的血泊中失去了意识,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位少女。
他一见钟情了。
「这样就行了。那我走了,你在这儿老实睡觉吧。」
「等、等一下!」
雷昂半无意识地想要叫住那位马上就要去往别的伤员身边的少女。
但少年的声音没有传到她耳中。那位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向别的伤员了。
「恩?怎么了少年?」
代替她回答的——不知为何是个矮人。
如果雷昂稍微平静一点的话,而且知道如何分辨面孔几乎都被胡须覆盖的矮人的话,他就会注意到他和这个矮人曾经在故乡加扎布之地见过一面。
不过,即便他注意到了,现在的雷昂对那种事情也无所谓了。
「我、我说。你能告诉我那位圣女的名字吗?」
矮人马上明白了少年口中的圣女指的是谁,好像有些自豪地摇着胡须说:
「是艾莱娜。」
「……艾莱娜。」
漂亮的名字。
雷昂得知这位艾莱娜是近卫骑士阿莱斯•法诺瓦尔的义妹兼随军神官,迎来第二次人生的转变,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了。
4
直到所有的处理结束、太阳西斜的时候,阿莱斯依然独自望着血染的战场。
光是今天一天就杀了几十、上百的人。用自己的手,或是部下的手。
叛乱,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经过这场战斗,通过这些牺牲,真的能让今后流出的血量减少吗?
他不这样认为。他想起了最后的最后,那位阻止了王国军完胜的少女。
王国军三百人,以三倍的叛乱军为对手取得了胜利。这个实绩会让今后准备投身叛乱军的人们心存犹豫吧。
但另一方面,王国军也被一位少女独力阻止了。
恐怕那位少女就是传闻中的<风之战少女>。
叛乱军也许不是王国军的对手。但是,如果集结在<风之战少女>的力量下,也许就能平分秋色了。
今天的战斗暗示了这种可能性。今后如果<风之战少女>担当叛乱军的中枢,那就必须考虑今天的胜利会一笔勾销、叛乱变得长期化的可能性。
阿莱斯的疑惑总是无法消失。
「哥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莱斯转过头。
「是艾莱娜啊。」
妹妹站在那里,她虽然和自己一样浑身是血,但却依然让人感到某种美丽。
「我听说了,你救了好几位部下的性命呢。」
「……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还有许多没能救活的人……」
「但你依然是拯救了生命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对身心俱疲的艾莱娜来说是无可替代的治愈魔法。
突然,艾莱娜注意到阿莱斯的脸上有一道鲜血。
「哥哥,你流血了。」
仿佛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阿莱斯抚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在摸到血的时候露出一丝像是在笑的表情。
「不是溅上去的啊,我的血吗?是吗,我也终究是人类啊。不可能毫发无伤。」
艾莱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既然主人受伤了,随军神官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必须治疗……」
但阿莱斯抬起手阻止了艾莱娜。
「不用在意,不是什么大伤。」
「不行,小伤也有可能会恶化的。」
「如果因为这点小伤就死掉的话我终究也只是那种程度的人而已。更何况,我今天让别人流了那么多的血,如果我不自己也流一点血的话实在太不公平了。」
阿莱斯用强词夺理的论调制止了艾莱娜,用手指擦掉流出的血。
然后他将那根手指用力一挥。
红色的水滴宛如为死者践行的鲜花,飞散在了战场上。
看着这个情景,阿莱斯想起来过去向克劳蒂娅公主立下的骑士的誓言。
当时九岁的公主对将来会被称为英雄的骑士之卵说:
「你听着,阿莱斯。我按照捡到公主这个命运之人的义务,有三个想要实现的梦想。」
「……是怎样的,怎样的梦想呢?」
少年问。
公主看向天空。这是位喜欢天空的公主,少年想。
她的口中编织出三个梦想。
「让孩子不再饥饿,让母亲不再哀叹,让恋人不再分离。」
这是听起来多么微不足道啊。
同时,他也觉得如果实现了,那是多么美好啊。
但是,没有看清世界的少年,还无法想象那是多么难以实现的梦想。
然而少年下定了决心。
为了这位生为女儿身却有着如此志向的公主,他要作为一位骑士奉上他的剑和毕生的忠诚。
「克劳蒂娅殿下。请让我帮助您实现这些梦想吧。现在虽然还是未成熟之身,但我将来一定会努力成为优秀的骑士。不论在何时、何地、发生何事,一定会为了克劳蒂娅殿下而挥剑!」
「……是吗,你要帮忙吗?谢谢你。我很高兴。」
公主害羞地笑了。那是少年最喜欢的笑容。
突然,少年跪在少女面前。
骑士之誓的话语。少年也知道。
「我在此发誓成为您的骑士。我的剑献给主君、我的血肉献给祖国、我的尊严永存!」
公主震惊于少年的行动,但她立刻学着父亲的样子,用手代替剑放到少年的肩膀上,然后说。
「在这里承认你为我的骑士。愿你勇敢、献身、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