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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黒王降临 第七章 黑王降临

1

翌日,仿佛就连老天都在开玩笑一般,首都万菲鲁一整天都被乌云覆盖着。

听到了王子的去世和国王病倒这两个噩耗的国民们,完全从昨天欢喜雀跃的氛围中变成了人人都在为国家的未来担忧着。

国务大臣卡鲁连侯爵也是担忧着的人之一。这一天,在他宅邸的私室中,贝亚托里斯正用一脸困惑的表情站在那里。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非常的抱歉,我也万万没有想到王子陛下会去世了……」

菲利普的样子跟以前有着很大的变化——从托鲁斯连城寨回来的贝亚托里斯是这么报告给卡鲁连的。

最初卡鲁连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才好。菲利普从结果上来说成功从托鲁斯连城寨救出了克劳迪娅公主。虽然贝亚托里斯对于菲利普的突然变化提醒了好几次,但是在卡鲁连看来,至少他在将公主带了回来这个结果还是值得评价的。作为一军之将率领士兵,在大小的战役之中品尝了胜败的滋味之后,菲利普这个人也彻底脱胎换骨了也说不定。卡鲁连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没想到背地里王子却死去了,这样对于所有的状况就可以推断出某种解释。

「如果海因斯王子的死跟菲利普没有什么关系的吧那还好,可是,现在这个阶段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阿雷斯。虽然多少有一些人证物证,但是还是无法想象那个男人会对王族下手啊」

完全没有可能,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比如说阿雷斯知道了法诺瓦鲁家和王族之间背后的秘密的话,然后阿雷斯碰巧也有不为人知的野心的话,足够可以成为杀害海因斯的动机了。

可是,那么一来阿雷斯在杀害王子的时候应该会同时有一些大举动才对。但目前为止阿雷斯仍然是行踪不明。

「我也是一样这么认为的」贝亚托里斯在一旁附和道。「恐怕,认为阿雷斯是中了菲利普的圈套会比较妥当吧」

「但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接下来就要看菲利普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野心了呢」

王子已经去世的当今,下任国王会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在这种状况下握有兵权,还成功立下了驱逐北方军队这种大功的菲利普的话,如果他在野心的驱使下做出什么大胆的行动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说起来,现在最重要的陛下的样子如何了?」

「……不知道。从昨天那件事之后,他就昏睡了过去。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重新振作起来吧。事已至此,本来应该尽快为王子举行葬礼的,但是现在实在是难以开口啊」

「这样啊……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去了,也难怪会这样呢……」

原本的贝鲁塞鲁姆四世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并没有患有什么疾病,还算是健康的。这次只要在心灵上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的话,那么应该能解决不少问题才对。

「侯爵大人,差不多到时间了」

老管家走了进来,是去王宫的时候了。

「是么,我知道了」

考虑到堆积如山的国家大事,卡鲁连顿时觉得腰都快要挺不直了。

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至少在经过了一天之后,陛下的心情能多少改善一点吧。

2

卡鲁连的愿望,完完全全的破碎了。

「陛,陛下……」

在卡鲁连刚一踏进贝鲁塞鲁姆四世的寝室的时候,他就绝句了。看见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居然会衰老那么多的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首先,贝鲁塞鲁姆四世的头发很明显的少了不少。脸色也是青中透白,就像是死人一样。

「嗯……卡鲁连么……」

贝鲁塞鲁姆四世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睛。他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那么的微弱。

「您的身体怎么样了,陛下」

「当然不可能好了,本王的海因斯死了啊……」

「是……」

这一点的确是值得同情的,可是贝鲁塞鲁姆四世是一国之王,是要带领人民的。正是这种失去了下任国王的时候,他才必须要采取一点积极的行动才行。

但是,之后贝鲁塞鲁姆四世所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卡鲁连也感到绝望了。

「卡鲁连,实话实说吧,本王……已经活不久了吧」

「别,别开玩笑了……!要是现在陛下有个什么万一的话,这个国家,不,克劳迪娅公主陛下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清楚的吧?本王……已经活不久了。克劳迪娅的事情确实让我担忧,但是既然是下嫁到强国艾丁巴拉的话,那么也没问题了」

「…………」

并不是开玩笑。继王子之后如果连国王都死去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就要失去掌舵人了。那么一来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卡鲁连也无法想象。

但是,看见只过了一晚就像个死人一般的国王的样子之后,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开玩笑的了。

「这个国家还必须要陛下你来带路才行啊。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现在陛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只是,休息了之后陛下不再次作为一国之王振作起来的话……」

「不可能的……本王已经找不到自己继续为王的理由了。本王……是看着自己的血亲们骨肉相残长大的,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的」

贝鲁塞鲁姆四世,是先先代国王贝鲁塞鲁姆二世的小妾的孩子。而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是贝鲁塞鲁姆三世还造成了<流血的一代>,将所有的血亲都给杀光了。

「本王是唯一存活下来的王族,所以才会坐在今天这个位子上。只是贵族们觉得一个动乱的国家需要国王,才会把我给扶持上来……可是贵族们却强行以此来邀功,到现在也没有能解决好他们。本王已经累了,而我之所以会继续为王,一切都是为了海因斯」

说到这里,贝鲁塞鲁姆四世的话语被强烈的咳嗽给中止了。

侍候在边上的宫医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喂他喝下了药汤。

可是完全没有效果一样,咳嗽并没有停止。

「已经够了,这样的东西是不会有用的……」

像是下达命令一样喝退了宫医。

「海因斯是本王能干的儿子,为了日后海因斯成为国王的时候能轻松一点,本王才会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但是……现在那个海因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贝鲁塞鲁姆四世再次开始咳嗽了起来,从他那死人一般的脸上不断有着眼泪流淌下来,而激烈的咳嗽也没有停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感觉到生气。

「妻子死后,海因斯的成长就是本王唯一的乐趣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卡鲁连,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向微臣这样的人怎么能掌握一国之舵呢。不,现在我就不做推辞接下这个任务吧。请陛下你务必哪一天再次为了国民们振作起来吧」

「…………」

国王并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刚才喝的药见效了呢,还是说他累了呢,贝鲁塞鲁姆四世再次进入了梦乡。

也许现在他还是睡着了会更加好一点吧。卡鲁连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样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可是这之后贝鲁塞鲁姆四世的病情也没有改善,在两天后的早上,使者就将噩耗带给了正准备去王宫的卡鲁连。

3

第十个月四日。首都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特别是那天早上还下了大雨,电闪雷鸣。人们看着让人觉得不吉利的天空,担心着到现在还卧病不起的国王的安慰。

这一天,卡鲁连跟往常一样正在做着去王宫的准备。这时候,年老的管家将从王宫派来的使者到访了这件事告诉了他。

「发生什么事情了?」

心中带着一点不祥预感的卡鲁连问道。

「请大人您冷静的听着」

使者做了一个让人出揣摩的前奏,然后终于说了出来。

「今天早上凌晨时分,国王陛下驾崩了」

「你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像是在给卡鲁连所受到的冲击做配音一般,惊天的雷鸣声回响在了整个首都上空。

头脑感觉变得一片空白。实际上,卡鲁连在这个时候他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苍白了。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开玩笑呢。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现在如果立刻承认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还能饶恕他吧。

可是使者只是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一点想要订正刚才发言的样子都没有。

「不,不可能……」

真的只是数日之前,贝鲁塞鲁姆四世还是十分健康的。听到自军胜利时候的兴奋,以及期待着马上就能见到胡作非为的儿子和女儿。

可是就在这几天之后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王子和国王,失去了这两个人的这个国家到底会怎么样。

卡鲁连慌慌张张的做好了准备,向着王宫,向着国王的寝室出发了。

然后,他知道了使者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一事。

「父王……父王……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他看到了嚎啕大哭中的克劳迪娅正趴在一动不动的贝鲁塞鲁姆四世的身体上。

周围是一群呆呆站在那里的侍女和宫医。

「怎么会……」

卡鲁连像是要听说明一样将视线投向了宫医。

跟他四目交接的年老的宫医像是谢罪一般低下了头。

「非常的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为什么?陛下在几天前还是健健康康的!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这样……!」

「小的也不明白。可是遇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会这样的。这种情况的话就算是白魔法也治愈不好啊……」

感到一阵头晕的卡鲁连靠到了墙上。

自己与贝鲁塞鲁姆四世已经共事二十年了,这期间一同解决了数不尽数的难题,引导着这个国家。卡鲁连宣誓会绝对忠诚于贝鲁塞鲁姆四世。这是因为贝鲁塞鲁姆四世就是这么一个值得自己去效忠的明君。虽然有时候会因为有点优柔寡断而不得不听取旁人的力量,但这些情况的主要原因都是那些利欲熏心的贵族们造成的,至少他本人从来没有为了一己私欲来做过什么偏激的决定。

现在这个国王却死了。就算看到眼前这具动弹不得的尸体,他还是无法相信。人的生命是那么简单就会逝去的东西。贝鲁塞鲁姆四世对自己儿子的爱难道就有这种程度么。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选择呢,在说“请快点振作起来”之前,是不是还有什么必须得做的事情呢。

感到后悔的事情有很多。可是,一定先要接受眼前的现实才行。自己是国务大臣。国王如果也去世了的话,就要快点让下一任国王就位,重新支撑起国家才行。卡鲁连看向了正趴在父亲遗体上的克劳迪娅。

下任国王,要么是她,要么就是她和她丈夫的儿子了吧。既然现在存活下来的王族只有她一个了的话,在下任国王重新掌舵之前, 国家就要靠她来肩负了。

但是,卡鲁连并没有再犯同样错误的意思。对于贝鲁塞鲁姆四世的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能认清楚海因斯王子的死的重要性,对国王给予过度期待说不定也是原因之一。心爱之人先后死去了两人的克劳迪娅,现在不应该给她太多的压力才对。

更何况——现在失去了主子的卡鲁连必须整理好自己的内心才行,这一点还没做到。所以至少在现在,他默默地离开了国王的寝室。

「卡鲁连侯爵,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在走出寝室的同时,有人叫住了卡鲁连。

心想还是谁呢,原来是菲利普。

是现在最不想对话的一个人。但是,现在的菲利普是一国的将军,所以不能无视他。

「……有何贵干?」

「我是想跟你一起商量一下国家大事,能借一步说话么」

「…………」

卡鲁连沉默的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来到了会议室中的一个。让人吃惊的是,这一个房间里集中了不少王国的重镇。大约王国一半的大臣和数名近卫骑士。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小有名气的人。

「集中了如此之多的重镇,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大家都担心着国家的将来,正在一同摸索着现在我们所该采取的方法。所以也希望能得到卡鲁连侯爵的一些意见」

「……是么,这还真是耐人寻味呢。国难当头,你们到底是想怎么做呢?」

「是——」

菲利普堂堂的说出了以下这番话。

「如今国王已经去世,唯一的王族就只有克劳迪娅公主陛下了。可是在我国女王是史无前例的,而且也不知道在这个崇尚武艺的国家推举一个女王即位会不会引来武人们的不满。既然事已至此,我认为应当废除与邻国艾丁巴拉的婚约,让其与国内的有力之人结婚,让她的夫君成为下一任国王,这才是最能够整顿好整个国家的方法。这就是我们讨论下来的结论」

「…………」

这个结论并没有什么错。克劳迪娅是聪明而且也是唯一的王族了,但是十三岁实在太过年轻,而且她还是个女性。就像是菲利普所说的那样,将她拥立为王的话,可能会引来诸多不满。

但是,菲利普却还没有将最重要的部分说出来。卡鲁连虽然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一点答案了,但还是不得不询问了他。

「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那么,到底是让谁来做克劳迪娅大人的丈夫呢?」

「适合的人选只有一个。马上就要接受侯爵一位,年纪轻轻,而且还成功将北方的侵略给驱逐出去的人物我想就是最适合的」

「也就是说,阁下自己么」

「正是如此,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要说露出马脚,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疑惑再次涌上了卡鲁连的心头。海因斯王子的突然去世,果然是跟这个男人有关的吧。

「你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你们这群人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吧?」

卡鲁连看了看在场的国家重镇们。

反应各式各样。

除了一些明显抱有肯定态度的人之外,也有一些看上去是被威胁着不得不点头的人。但是,至少并没有人当场提出反对的意见。

这时候,卡鲁连看到了在场者中的某个人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多鲁库斯将军,没想到连你也在这里……」

这个有着老练的表情,身材如同熊一般强壮的男人,是近卫骑士団第一军的将军。

战历、名声、人望不管哪一点都远远凌驾于菲利普,这个多鲁库斯为什么会在这里任凭菲利普在那里威风呢?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你对于菲利普阁下就任将军一事应该是有感到不快的,可是为何会在此……」

多卢克斯用沉重的口调说道。

「确实,最初老夫听到刚才这番话时也觉得是在开玩笑。但是……你也知道,前几年老夫的儿子死去了这件事你也知道吧?」

「……嗯」

他的儿子,在待在首都的时候遭到暴徒的袭击死去了。当然对于犯人进行了彻底的追捕,但是最后还是没有什么成果。

「那个时候的犯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老夫觉得非常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可是,菲利普阁下就在前几天,将犯人带到了老夫面前。这样你明白了吧,老夫欠了菲利普阁下不小的人情,所以不能以年轻为由而轻视他的实力,我也终于领悟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

那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件了。现在到底要怎么才能抓住那个犯人呢。或者说着真的是菲利普的实力吗?

「卡鲁连侯爵」菲利普说道。「集中在这个地方的人们再加上实力仅次于国王的你的推举的话,我觉得就不会再有什么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了。为了你尽快稳定国情,不让新的战争火种被洒下,我希望你能务必协助我们呢」

「…………」

这不是能轻易回答的问题。

——到底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站在了国务大臣的立场上思考着。

现在的菲利普的话,在国王驾崩之后确实可能有着统治好国家的能力。有着击退北方部队的军略才能,从波鲁涅利亚军中夺回克劳迪娅公主的手段,在加上现在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居然成功说服了包括多鲁库斯将军在内的国家重镇们,进一步证明了他拥有为王的统率力。

但是,就卡鲁连个人来说,到底还是不能欣然接受这件事。首先,国王才刚刚去世,现在就讨论这些事情实在是对先王的不敬。至少也要等丧期过去了才来讨论这些事情才符合常理吧。

而且,到现在为止卡鲁连还怀疑就是菲利普杀害了海因斯王子。虽说只有根据状况做出的推测,但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那么就说明他是为了自己称王所以才杀害了王族。那么拥护他的话也就太对不起贝鲁塞鲁姆四世了。

相对的,如果拒绝他的要求的话会怎么样呢。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就是他作为将军掌管着军队,而且还获得了这么多重镇支持的菲利普是不可能就此罢手的。就算自己一个人反对也好,将来也已经预见得到了。

结果,卡鲁连是这么回答他的。

「……我知道了,我也支持阁下吧」

现在如果强烈反对的话,那么自己的影响力可能就会减弱。现在就先支持一下菲利普,争取足够的时间来看清他的为人,然后再做好该做的准备——这就是卡鲁连的判断。

「非常感谢。不愧是卡鲁连侯爵,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啊」

「但是,有两个问题。首先,尽管现在的状况如此,但是马上就向外界说阁下要成为下任国王的话,恐怕会有人反对吧」

「恐怕是的呢。但是,这应该是不管谁成为下任国王都会遇到的问题吧。那么的话,至少获得了军部和大臣们的充分支持的我来担任的话是最适合的」

「……确实如此」

菲利普是正确的,卡鲁连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那么另一点。就是能否获得刚刚失去了两个家人的克劳迪娅公主陛下的认可了」

「关于这一点的话没有问题。我和陛下从小就有着良好的交情,我也打算之后诚心诚意的去跟她说明呢。如果是聪敏的陛下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真这样就最好了」

这之后自己会被迫去为一艘难行的船掌舵吧。卡鲁连是这么感觉的。

菲利普如果是一个能成为名君的话那么还好。为了让克劳迪娅和国民,双方都过上幸福的日子,卡鲁连一定会尽上自己作为国务大臣的全部的。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次就完全相反了,自己必须尽快将菲利普从国王的位置上拉下来才行。一定要事先做好相应的准备。

可就算将菲利普从王位上拉下来也好,之后又该让谁来继承这个位置呢。卡鲁连不断烦恼着。

4

「为什么……!?为什么在王兄之后,连父王也变这样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克劳迪娅,抱紧了侍女西奥涅又一次哭了起来。

原本失去了王兄就已经让她伤心不已了,可就在三天之后,这次自己最后的亲人也死去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有别的家人了。悲伤和强烈的孤独感席卷着克劳迪娅。

「请尽情的哭吧,现在这种时候你就哭个够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没有西奥涅在的话,恐怕克劳迪娅也会追随着父亲一起去了吧。现在这个城里唯一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就是西奥涅了,在她的胸怀中,克劳迪娅一直不停的哭泣着。

或者说,如果这个时候阿雷斯在的话,自己也不会一直哭个不停,而是会做一些身为公主该做的事情了吧。但是,自己最希望在身边的阿雷斯,不仅出现在了王兄死去的现场,在那之后还逃跑了出去,到现在也还是下落不明。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阿雷斯杀害了哥哥。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阿雷斯要选择逃跑呢。阿雷斯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一个背叛者一样,这件事情也同样是克劳迪娅感到伤心的原因之一。

「现在我……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母后、王兄、父王都丢下我而去了……」

「我会一直跟克劳迪娅大人在一起的。绝对不会离开,所以,请你振作……」

「呜呜……西奥涅……」

西奥涅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两个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力拥抱在了一起。

之后状况发生了改变。

「陛下,有人希望能跟你见面……」

从房间的外面传来了了近卫骑士的声音。

「请先让那个人回去吧。现在的克劳迪娅大人是什么样的状况你也应该知道吧」

西奥涅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可,可是……」

「不用了,西奥涅。作为公主的我也有自己的责任。让那个人进来吧」

这么说的,是到现在还在流着眼泪的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也很清楚。现在这种状况下,对方一定是一个相当有地位的人物,不然的话护卫是一定会把那个人给赶走的。可是他们还是没有那么做,恐怕那个大人物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来求见的吧。虽然说父亲死去了,但是正因为父亲死去了,所以自己才要尽好身为公主的责任。

「打扰了,克劳迪娅公主陛下」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菲利普。自从被从托鲁斯连城寨带回来之后,估计他也有自己被讨厌的自觉吧,一次都没有在自己的面前露过脸的菲利普,现在这种状况下居然来了。恐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说吧,克劳迪娅在心中暗自做好了准备。

「对于这次的不幸,小的深感惋惜——」

「不用拐弯抹角了,你有什么事情,菲利普」

虽然眼睛还因为刚才的哭泣而有点红肿,但还是用强烈的视线瞪着菲利普。

「是。那么请先请公主把闲杂人等给赶走吧」

克劳迪娅感觉到了边上的西奥涅的身体突然一颤。

「西奥涅是像我的姐姐一般的存在,没有必要将她也赶出去」

「这一点属下十分清楚,但是,这是关系到这个国家的大事。虽然西奥涅是值得信赖的人物,但她中介只是一介侍女。希望陛下不要因为私情而做出这种判断」

自己最在乎的西奥涅被这么羞辱成一介侍女让克劳迪娅觉得十分的不爽。可是菲利普的主张也确实是十分正确的,所以西奥涅在做出以下发言的时候,克劳迪娅才没有能够阻止她。

「克劳迪娅大人,我就到隔壁的房间中等候着吧」

「……抱歉了」

西奥涅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这样一来就如你所愿变成只有我们两人了,那么你想说什么」

「是。那么我就直说了,希望陛下能够跟我缔结婚约」

「…………」

克劳迪娅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身为国王的父亲和下任国王的哥哥都死去了。下一任的国王,排除自己成为女王的这个可能性的话,那么就只有自己的丈夫,亦或是将来自己和丈夫所生下来的儿子了吧。所以不管是谁来提出婚约的事情都是不难想象的。就算其中的一个人是菲利普也好,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要成为我的丈夫,来统治这个国家,是这么回事么?」

「正是如此。今年因为接连不断的战争所引起的混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息。在陛下去世的现在,必须尽快让新的国王就任才行」

他的理论是正确的,确实现在是不能允许国家在政治统治上出现空白。

「另外,克劳迪娅大人也先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一定感到非常的寂寞吧。所以今后就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吧,代替你的父王和王兄,你今后就尽管依靠我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能让自己觉得可以像父亲和哥哥一样信赖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当然,这个人不可能是菲利普。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确实我应该尽快确定自己的丈夫,这个丈夫才应当是下一任的国王吧。但是,你不觉得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呢?比你更适合的人物,只要找一下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吧」

对于克劳迪娅的讽刺,菲利普眯起了眼睛。

「比如说……阿雷斯卿吗?」

「……这个不能否定呢。阿雷斯卿的战功是十分显赫的,不管是谁都不会否认吧。要打破现在这个混乱的状况的话,阿雷斯卿的武勇和名望是不能轻视的」

「确实如此。可是阿雷斯卿目睹了王子陛下的死,却至今仍然不肯露面。现在也出现了不少人公然发言认为是阿雷斯卿杀害了王子陛下,我觉得他实在是难以胜任国王这个位置呢」

「他只是正好出现在王兄死亡的现场而已,这并不能成为任何证据。而且阿雷斯卿向来不擅长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才会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现身于众人面前吧。再说了,法诺瓦鲁家对王族的忠诚是人尽皆知的」

「但是杀害了王子陛下的凶器的确是阿雷斯卿的武器,这也是明了了的事实。难道这样您还觉得这件事情是跟阿雷斯卿无关的吗?」

「…………」

克劳迪娅不得不陷入了沉默。确实,的确阿雷斯身上有不少可疑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

「……菲利普,我有一事要拜托你。请把杀害了王兄的凶器,给我看一下吧」

「小事一桩。你亲眼确认一下的话是最快的方法吧」

离开了房间的菲利普,不久之后带着一柄剑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请您过目吧」

「…………」

克劳迪娅默默地接过了那把剑。

估计是为了不弄脏证据吧,剑被用布包裹着。但是从布条的缝隙之中,还是可以看到血迹的。是自己最爱的哥哥的血迹。

「跟阿雷斯卿关系甚好的克劳迪娅大人对这把剑应该有点记忆吧」

「……确实,这毫无疑问是属于阿雷斯的剑」

「是的,这样你应该就能知道事情是不可能与阿雷斯卿无关了的吧——」

这时候,菲利普因为疑惑而停止了自己的话语。

这也不奇怪,克劳迪娅这么想着。因为这个时候浮现在克劳迪娅脸上的表情,不是困扰也不是苦恼,而是微笑。

「呼,哈哈哈哈!你失策了呢,菲利普!就算是阿雷斯杀了哥哥也好,阿雷斯也绝对不会用这把剑来杀人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情从菲利普的脸上消失了。

「这把剑确实是属于阿雷斯的。我是不会看错的。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把剑就是我赐给阿雷斯的。菲利普,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这把剑是没有开刃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

「在战场上骑士也不得不挥舞他们手上的剑。但是带着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能忘记自己心中的慈悲之心,所以我才会把这把没有刀刃的剑赐予阿雷斯。而阿雷斯用左手握着这把剑,也绝对不会用这把剑杀人。你明白了吧,阿雷斯确实在战场上杀了不少敌人。但是,他没有一次是用这把剑杀人的。从前也好,以后也罢」

「……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得他正好搞错了呢」

这个解释实在是太难圆其说了。这一点菲利普自己也很清楚吧,所以口气中十分缺乏自信。

「呵呵呵,怎么了,菲利普。刚才你那份悠然的自信上哪去了?就算是你也知道自己的理论是说不通了的吧。你觉得是什么理由才会让一个人不得不去用一把没有刀刃的剑来杀人呢?」

「…………」

「根据你的态度也让我确认到了一点,杀害王兄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阿雷斯。这样一来,自然有一个疑问出现了,那就是到底是谁杀害了王兄。要杀人就必然会有动机。比如说,在王兄死去的现在,最能够获得利益的人是谁呢?干脆对你进行一次彻底调查吧,看看在王兄死去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做了些什么。那么一来就能知道,你和阿雷斯到底哪个才是更适合成为国王的人了吧」

失去了反驳余地的菲利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是,克劳迪娅此时的警戒心却变得更强了。因为菲利普就算被逼到了这种窘境也好,他脸上却反而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哈哈哈,没想到彻底被你识破了呢。克劳迪娅,明明刚刚失去了父亲却还能有这种气势……真是了不起,不愧是要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啊」

「终于露出本性了么。不,应该说是不得不露出了吧。事已至此,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菲利普。我是不会同意跟你的婚约的。现在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吧」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克劳迪娅立刻提防了起来。因为菲利普的表情再次变成了跟先前一样的笑容。这是多么邪恶的笑容啊。菲利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的呢,克劳迪娅忍不住去思考了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想用这么一手的呢……没办反了。你知道吗,克劳迪娅。现在的阿雷斯所有的雷斯特尼亚领中,有一支王国军的小队驻扎在那里哦」

「……不知道呢,这又怎么样?」

「你好好记着。如果我下达命令的话,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把雷斯特尼亚领当做是叛徒的大本营并将其化成灰烬哦」

「你,你说什么!?」

这次是轮到克劳迪娅陷入窘境了。

「卑鄙,你这家伙就没有一点身为骑士的尊严了么!?」

「尊严什么的无所谓。比起这种东西,只要能把你变成我的东西的话我会十分乐意把它们丢弃的。我可是知道的,过去法诺瓦鲁伯爵的领地雷斯特尼亚领遭到过反乱军的攻击,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呢。而那个时候法诺瓦鲁伯爵却因为私事儿不在自己本该守护的故乡,受到了不小的责难。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你下达了命令给阿雷斯吧,为了阻止某个贵族的蛮横统治——」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太小看我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呢。那么,你觉得如何呢,公主陛下。成为我的伴侣,一起协助我重新肩负起这个国家吧。还是说想让那个对你宣誓了忠诚,不惜奉献自己生命的骑士的故乡再次被毁灭呢?对我来说不管你选哪个都无所谓,所以就请你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项吧」

「…………」

克劳迪娅沉默的怒视着菲利普。她对于自己的眼神不能杀死人这一点打从心底感到遗憾。

恶魔的抉择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况吧。一边是将自己的身心献给可能是杀害自己兄长的人,一边又是会使得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故乡变成灰烬。

但是,如果能选择的道路只有这两条的话,克劳迪娅所会做出的选择就已经很明确了。

这个时候,一滴眼泪从克劳迪娅的眼中流了出来。只有这滴眼泪,不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或者哥哥流的。

「……我知道了。我会成为你的妻子的。所以请你发誓,发誓绝对不会加害雷斯特尼亚领——不,这个国家的臣民们。这就是条件」

「非常乐意,克劳迪娅。不,我的未婚妻。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还有很多不得不去准备的事情在等着我呢」

之后在菲利普离开了房间之后,克劳迪娅将自己的脸埋入了枕头之中。明明没有任何人在看着这里,但是她还是想把自己的哭脸给藏起来。

「阿雷斯……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现在正烦恼着呢。我正哭泣着呢……你快点来救我啊,你这个笨蛋……」

一边,菲利普虽然成功说服了克劳迪娅与自己结婚,但是他的脸上却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他摆着一张臭脸在走廊中前进着。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开口了。

「潘多拉」

《有何贵干》

有着少女外形的黑色精灵,立刻就从菲利普的侧面飞舞了下来。

「你应该都知道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阿雷斯的剑的秘密。确实阿雷斯是有两把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偷来的那把剑背后还有那么一个由来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没有问啊。而且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这是我的黄昏之主的判断。你所问的只不过是将阿雷斯的剑给偷出来的方法,我只是忠实的帮助了你,仅此而已》

菲利普咋舌了。

「这就是你的做法么。现在还好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可是这样的话克劳迪娅那死丫头是不会忘记对阿雷斯的感情的」

《关于这一点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呢。但是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欺骗你的。只有这一点是今后也不会改变的》

「你给我好好记住了,这次是被你骗了我的自己太愚蠢才会造成的」

《很好的判断。我是觉得事情无关紧要吧。结果上来说,贝鲁塞鲁姆四世被你的毒药给弄死了,克劳迪娅也答应了跟你之间的婚事。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别的不满了吧》

就这么说完,潘多拉的身体沉入岩石制造的天花板中消失了。

菲利普再次咋了一次舌,因为看到了出现在前方的王宫中的侍女的身姿,他慌慌张张的切换了自己的表情。

5

王国历八十三年第十月的六日。

这一天,举行了贝鲁塞鲁姆四世和海因斯王子的葬礼。

但是,在知道了某个事实之后,人们都不得不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因为主持这次葬礼的人,是菲利普将军。

当然在出席者中也看到了身着丧服的克劳迪娅公主的身影,但是将她这个血亲放在一边,为什么身为外人的菲利普会来主持葬礼呢。人们抱着各种各样的疑问,之后看到菲利普的出现变得更加的吃惊了。

菲利普全身都被漆黑的盔甲给包裹着。

既然是由骑士来主持葬礼的话,那么穿着盔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为了代替丧服,将盔甲弄成黑色也不奇怪吧。

可是,为什么人们看到他还是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没有一滴眼泪,只是冷淡的读着葬礼悼词的漆黑的骑士的身姿,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奇怪了。

这个时候出席葬礼的贵族们之中,有一个名为鲁诺雅的少女。

她是担当<诸侯联盟>副盟主的鲁诺布鲁侯爵的三女儿。年龄是十六岁,脸上还带着一点孩子的稚嫩,不过眼神已经跟一般的大人没什么两样了。看到她那勾人的眼神都会忍不住去跟她搭话吧。特别是她的身体曲线比起克劳迪娅公主来说简直不能相提并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丰满的胸部这一点果然也吸引着年轻贵族男性们的眼神。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能让鲁诺雅自己感兴趣的男人,所以她连异性的手都还没有握过。

「菲利普……就是那个家伙啊?」

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听到过好几次了。最年轻的将军,在激烈的战斗之后,成功将北方军队给驱逐出去的武人。可是,背后还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有人说他之所以能坐上将军的位置,也完全靠的是家族背景,又有人说他当时为了立功,让无数无辜的生命牺牲在了北方军队的手上。

最重要的就是,菲利普似乎还是自己的未婚夫。父亲鲁诺布鲁侯爵和前几天突然死去的迪鲁威雷侯爵之间似乎就婚事也有过商议。不过鲁诺雅本人对于与有着不少负面传闻的人结婚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不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么」

可是,现在的鲁诺雅,她的想法改变了。

就算被众人用各种各样疑惑的眼神注视着也好,他也仿佛像是被那奇异的漆黑盔甲保护着一样,淡淡的继续读着悼词。这样的菲利普,他的脸蛋要比想象当中更加的吸引人一点。至今出现在鲁诺雅周围的男人们,一个个因为都是靠着家里的财产才存活至今的软弱男人。但是菲利普不同,他那种桀骜不羁的态度,就算是想着卑鄙手段也肯定会表现在脸上的样子。鲁诺雅的父亲鲁诺布鲁侯爵是一个温厚沉稳的人,也就是说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父亲。所以在鲁诺雅的眼中才会觉得菲利普是那么的充满了新鲜感。那样的男人才是适合成为自己丈夫的存在。那样的男人才是能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精彩的存在。

之后鲁诺雅终于下定了决心,虽说是葬礼的期间,但她还是向自己的父亲提出了要求。

「父亲大人,你还记得在刚结束与北方的战斗的时候,你跟我说的那番话么?」

「嗯?你指什么?」

「就是那个啊,说要将我嫁给菲利普大人的事情」

「啊啊……不,那件事已经算了,你就不用下嫁给那样的男人了」

「请容我拒绝」

「诶……?什,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啊,对他一见钟情了。那样不是很有趣吗,居然是个会把公主陛下撇在一边来主持葬礼的男人,今后肯定还会有一番作为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

因为实在葬礼上的关系吧,鲁诺布鲁侯爵的这句话还是十分响亮的。

注意到人们的视线都集中过来的关系,他慌慌张张的谢了罪,用较小的声音继续对女儿说着。

「太危险了,如果那个菲利普有什么不好的野心的话,就算他实行了也好,也未必是会成功的。如果到时候你在菲利普的身边的话,那么说不定对你也会造成伤害的啊!」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菲利普大人今后荣华富贵的话,那么我们家也会跟着一起荣华富贵吧」

「这,这说不定是会那样啦……」

「父亲大人,我只不过是鲁诺布鲁家的三女儿而已,让我接近菲利普大人,在能利用他的时候利用他,如果觉得他碍事的时候就连同我一起舍弃掉吧。没关系的,这样一来不管以后这个王国会怎么样也好,也绝对不会影响到我鲁诺布鲁侯爵家的安危的」

「不要说傻话了!重要的女儿怎么可能说丢就丢的!」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说,总有一天我都要去跟见都没有见过的男人结婚吧。那么至少我希望是能跟一个自己有兴趣的男人结婚呢」

鲁诺布鲁侯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像是放弃了的一般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这是属于你的人生,就随你喜欢吧」

鲁诺布鲁侯爵会做出这样的回答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就算鲁诺雅有这个意思也好,菲利普那边也未必会答应她的请求吧。

6

这时候,杰雷德终于康复了,现在他正迎接着从城寨都市奥路加斯塔过来的旅行商人。他们是奉了留在奥路加斯塔的部下,奥利比亚的命令来到这个城寨的,因为他们的到达,杰雷德也终于知道了克劳迪娅公主被从托鲁斯连城寨带走的来龙去脉。

「你是说王国军知道了那条地下通道的存在么……!」

听了商人的报告的杰雷德吃惊了。

实在是难以置信的事情,不过杰雷德也因此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地下通道的存在是关系到城寨的存活的重要机密。虽然严格规定过要保守这个秘密,但是认得嘴巴却是封不住的。估计在什么地方泄露了这个秘密吧。

如果城寨被包围了的话,自己下达过指示让人从这条通道将公主偷偷送走。不过既然敌人等在那个出口位置的话,也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是,这个报告只不过是一个小前奏而已。从托鲁斯连城寨来的使者,用严肃的表情继续说着。

「而且,根据进一步的情报,听说海因斯王子被人杀害了,不仅如此,据说凶手嫌疑人还是那个法诺瓦鲁伯爵」

「……诶?」

「还有,知道了儿子去世的贝鲁塞鲁姆四世也立刻就病倒了,在本月的四日驾崩了。前几天虽然进行了他们的葬礼,但是主持葬礼的却是那个迪鲁威雷侯爵家的继承者菲利普将军。更有一说是在国王的丧期结束之后,他会进行跟克劳迪娅公主的婚礼」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玩笑」

杰雷德忍不住露出了苦笑。这个情报实在是太超出常理了。只能把它当做是个不得了的玩笑。

可是,商人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杰雷德的反应一样,继续用颜色的表情说着。

「虽然我也知道这些事情是难以置信的,但是,这全都是真的」

「……诶?诶诶诶诶额!?真的!?王族中真的一下子死去了两人!?」

「是的」

「不可能!」

杰雷德的反应是十分正常的。因为无数贝鲁塞鲁王国内的人还有近邻诸国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不,如果真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也不能就这么逃避呢」

杰雷德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说了,海因斯王子被人杀害,而且嫌疑犯还是阿雷斯这一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雷斯对王族的忠诚要比大海还要深,这一点杰雷德十分的清楚。那个阿雷斯是不可能去杀害王子的。

「……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么」

阿雷斯是除了战斗之外没有其他才能的家伙。被卷入什么阴谋之中也是十分有可能的。可是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杀害一国的王子,并把这个罪名嫁祸给其他人呢。

而最让人害怕的是那个菲利普。

菲利普因为杰雷德的计策的关系大败给了迪雷尼亚军,别说所在地了,就连生死也是未卜。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却又出现了,不仅如此,他还将要成为下一任国王了。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的菲利普,杰雷德也知道他拥有着相当大的野心。可是,他的突然抬头除了让人觉得异常之外没有别的可言。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的菲利普,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来让反对派住嘴并让自己成为下一任国王的呢。

——看来他是在哪里找到了个非常不得了的参谋了呢。

现在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也只能推测到这个程度而已。

不管怎么说,王国的实权会被菲利普掌握吧,这样就会变得十分麻烦。那个天生贵族出生的家伙,优待自己这群农民的可能性是极其低微的。

杰雷德戴好了眼镜。

「看来我的准备并没有统统白费呢」

杰雷德的是个不为任何情况做好事先准备就不安心的人。当然,他也事先想定过波鲁涅利亚军跟王国军再次决裂的事态。

对抗手段也准备好了,也就是说只要时刻保持着不逊于王国军的力量就行了。所以,只要确保了王国的经济中心地——城寨都市奥路加斯塔就行了。

而另一点,菲利普和那个阿雷斯的关系绝对不能说得上是好吧。在这里肯定会有有新的机会可寻。

利用好现在的状况的话,阿雷斯说不定就会成为自己手上的一颗棋子。只要有了阿雷斯的力量,一旦发生了跟菲利普之间的战斗,也会变得十分有利的。

或者说相反,如果将杀害王子的阿雷斯交给菲利普的话,说不定就能确保波鲁涅利亚军的安全了。

「看来一定要找到阿雷斯才行呢。一定要赶在王国军之前」

7

夜深了。

葬礼完全结束后,在寂静的王宫之中,一个人穿着漆黑盔甲的菲利普还留在那里。

视线的前方,是空无一人的王座。

菲利普坐在了这个马上就会变成自己囊中之物的王座上。

「哼哼,感觉还不错嘛」

现在国王才刚下葬没多久,的确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坐在这个位子上,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菲利普讨厌一个人偷偷摸摸做一些小动作,不过现在他还有一点必须要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来确认的事情。

「……潘多拉」

《有何贵干》

被叫到名字之后,有着精灵外形的少女就立刻浮了上来。在王座的前方,下臣们下跪的位置处。

「哦……?」

菲利普隐藏不住自己的吃惊。潘多拉的衣服跟以前不一样了,从漆黑变成了鲜红。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你自己的愿望么。你也就快能坐上这个王座了呢,所以我也就趁此机会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衣装》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作为我的进言者所该有的颜色呢」

菲利普苦笑着接受了潘多拉的变化。

鲜红,看到这个颜色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连想到那个吧。也就是,流血。对于不择手段登上王位的菲利普来说,简直是没有比这更适合的颜色了。

《那么,今晚找我是有什么是青年?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回答你哦,未来的国王陛下》

鲜红的潘多拉在空中优雅的弯下了腰。

「之前我就略微有点感觉,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差不多我也该知道真相了吧。潘多拉,你该不会在跟我缔结契约之前,跟那个阿雷斯也缔结过契约吧?」

潘多拉的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会回答你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到底是怎才会使得你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呢》

「很简单,阿雷斯在穿着盔甲的情况下,还能将两把剑当成树枝一样的挥舞。现在我跟你缔结了契约之后我知道了,阿雷斯也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力量所以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且阿雷斯不管是陷入什么样的困境都能够从中存活下来。比如说,那个男人因为得罪包括我在内的上官们,光是被左迁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菲利普像是抱怨一般的继续说着。

「但是那个男人实际上从来没有按照他人的想法行动过。不仅如此,阿雷斯现在明明还是杀害王子的嫌疑犯,但也没有任何行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失去了你这个存在……这样一来事情就说的过去了呢」

潘多拉微笑着。

这是菲利普已经看到过不知道多少次和她的外表年龄所不符的充满盅惑人心之力的笑容。

《你的推测很精彩呢,我的契约者。不过,正是因为你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推测所以才会将你认同为我的契约者吧》

「这可算不上是我所要的答案啊。也就是说,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就像你推测的那样,在与你缔结契约之前,我一直跟阿雷斯在一起》

「是么,果然如此啊。也就是说,你在解除了跟阿雷斯的契约之后,跟我缔结了新的契约?」

《是的,这就是答案》

「那么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因为这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一定要确认一下。既然阿雷斯已经跟你解除了契约,那么他已经失去了能轻易挥动两把剑的力量了吧?」

潘多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个不像是少女该有的笑容。眼睛眯了起来,弯曲着的嘴唇就像是恶魔的微笑一般。

《在回答你之前,我先试问一下。如果我说我给予阿雷斯的力量已经消失了的话,你会怎么说?》

「太让我失望了」

菲利普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阿雷斯是让我蒙受了多次耻辱的敌人。虽然不说要堂堂正正的跟他决胜负,但至少也想在双方立场对等的情况下杀了他呢,这样才能治愈我的耻辱啊」

潘多拉满足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的契约者该有的样子。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从古至今,精灵跟人类直接多缔结的契约都是神圣的。精灵侧想要单方面废除这个契约是极其困难的》

「哦,也就是说,跟阿雷斯之间的契约还没有完全废除么?」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回答的必要。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跟阿雷斯之间的契约,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还是单方面的废除了。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呢》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所为的违约金吧。那么说——」菲利普眯起了眼睛「阿雷斯的强大还保持着么?」

《正是如此。我跟你还有阿雷斯缔结的契约内容是,你们让我成为你们的进言者。而相应获得的报酬就是这股力量。现在我单方面放弃了作为阿雷斯的进言者的身份,所以不能再剥夺阿雷斯的力量了呢。不过,现在的阿雷斯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解除了与我之间的契约,他以为自己的力量也跟着消失了,跟人相遇就会觉得恐怖,过着乞丐般的日子呢》

「哈哈,虽然我想说这是他咎由自取,但是……这样还是让我觉得有点不足呢」

《不要担心》潘多拉再次微笑了起来。《就像你一样,我只会跟拥有资格之人缔结契约。我可不记得自己跟只为了这点事情就无法振作起来的人缔结过契约呢。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阿雷斯一定会再次站到你的面前,应该也不会太远呢》

「求之不得呢」

菲利普点了点头。

然后,他知道了潘多拉会出现在自己这里的理由中的一点。

这个精灵的目的,恐怕就是人间界的混乱。

潘多拉给了阿雷斯力量和名声,这些都做到之后来到了自己这里。然后给了自己力量和权利,那么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线索还是有一点的。潘多拉并没有告诉自己关于阿雷斯的剑的秘密。因此使得克劳迪娅相信了阿雷斯是无辜的,菲利普的计划也不得不做出了一点修改。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啊。说好要成为自己的力量的潘多拉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能考虑到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想让自己和阿雷斯互相争斗。

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黄昏之主的真正目的,但可以简单的预测到那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实际上这些事情对菲利普来说只是些琐碎小事。不管对手是谁,只要能给自己一个可以在相同条件下跟阿雷斯决一雌雄的机会的话,那么就可以了。这之后,如果跟黄昏之主之间变成敌对关系的话,那么只要打倒他就行了。

8

阿雷斯到现在还在四处逃跑着。

就连他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了吧。只是因为恐怖心的关系,他远离了人烟,绕开街道,然后依据本能吃着可以入口的东西,姑且还是活了下来。

离开王国军的阵地之后已经经过半个月以上了。途中因为连记日子都觉得麻烦的关系也就不去记了,所以现在知道的日数也不是很正确。

「…………」

精疲力尽、肮脏不堪的倒在草丛中的阿雷斯,现在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他以前是被称为英雄的人物。过去优质的贵族服装也好,现在变得跟乞丐服也没什么两样了。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发出声音自问着,好久没有说过话了的关系吧,就连自己都觉得这声音不像是自己的了。

——我会就这样死去吧?

最近一段日子里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连安心的睡眠都没有过。估计是这个原因吧,所以才会感觉到体内积累着过去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疲劳。

或者说,干脆就这样死了会比较好吧。自己是因为怕死所以才逃了出来,没有了战斗之力的现在的自己,就等于自己所有的人生都被否定了一样,那么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好累啊……」

阿雷斯闭起了眼睛,从树木的缝隙之间射下来的阳光让他感觉厌烦。如果就这样一直躺着的话,可定就能从所有的烦恼中解放了吧。

但是,掌管命运的苍神拉库里纳斯似乎还不允许阿雷斯休息吧。

这时候,边上传来了草叶摩擦的声音。

如果是之前一段时间的话,阿雷斯可能还会认为是想要取自己性命的暗杀者来了吧,然后慌慌张张的逃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种森林之中,恐怕是什么野兽吧。而且,就算是暗杀者之类的话,也无所谓了。

「诶……」

但是,微微睁开眼睛的阿雷斯所看到的的,不是野兽也不是暗杀者。

——潘……潘多拉!?

首先浮现出来的,就是这个背叛了自己的进言者。因为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如此的像潘多拉。

年龄大概还不足十岁吧,小小的身体长长的头发,然后还有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下颚。

但是,这个小女孩当然不是潘多拉,她的双脚也站在地面上,长长的头发散散乱乱的,衣服也跟自己身上的一样,破烂不堪的样子。再加上,她的脖子上还有一个皮革制的项圈。

少女的瞳孔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像小恶魔一样的恶意,而且现在能从她的瞳孔中读取出的感情,恐怕也不是潘多拉会有的吧——也就是害怕。

「你是……?」

「…………」

阿雷斯没能忍住不去跟她搭话。

可是却没有回答,少女只是用不带其他感情的害怕着的眼神一直注视着阿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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