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特。
你觉得,人活着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
没关系。就算你这样的小孩立刻回答出来,我也会觉得恶心。
不。
我要表扬你,表扬你没有立刻回答。
干我们这一行,就算是理所当然似地回答“意味着还没有死”也不足为奇。
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以为呀……
没有死,一定是活着的前提之一。
就好像人睡着了无法行走,但人没睡着并不就意味着他正在行走。
所以说呀,龙特,你不要误解了。
不可以认为自己救活了别人就骄傲自大
我们能够做的,只是不让他们死去而已。
并非让他们活过来。
我并不是说所有的医生都那样.
但是龙特。
你,就是那样的医生。
你恐怕不会有所突破。
但是,就算这样……
村子一隅的破屋。
龙特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望着黎明的天空。
“呼……”
为了守候入睡的苏菲,帕提还留在宅邸里面。
对吸血鬼一族而言,直射的日光等同于灼热的火焰。夜里他们虽然是拥有无敌之力的闇的贵族,但肉体上有许多弱点。
师傅说过,这是因为他们作为生物获得了许多异常的力量……
“面对那种症状,师傅会怎么做呢……”
就算想调查,也不存在有关吸血鬼族的病例的资料。
原因不明。因此自己无从下手。
于是乎他回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龙特只能成为“不让他人死去”的医生。
“他说过这样的话吗……呃,记不清了。”
龙特苦恼着,就像是榨干残留了些许倦意的身体一样扭动身体,站来起来。
苏菲那双既稚嫩又成熟,混杂着达观和慈悲的瞳孔……萦绕在他脑海里。
约四十年前,圣里库拉玖帝国和瓦尔凯利亚帝国之间发生过一次名为“魔境战争”的战役。
对龙特而言,就连二十年前那场“断罪战争”都是他出生之前的事,而苏菲则是经历过远在那之前发生的战争。
“那场战争中,人类烧毁了我的故乡,杀害了我的父母。”
“就算有吸血鬼……也还是落得那般下场呀。”
就算是龙特,对吸血鬼族的强大也有所耳闻。
但是,苏菲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夜风拂过薄纱。
“我等非常强大,但里库拉玖也用了精兵……狩猎闇的种族的专家‘宵闇猎手’。如果对手是门外汉的话那还好说。如果对方是一伙从一开始就以吸血鬼为目标的杀手的话,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苏菲纤弱的肩膀微微一颤。
并不是寒冷的缘故。她是在压抑着凄惨的记忆和对此强烈的感情而颤抖。
苏菲激动的情绪就能成为凶器。如果不压制住,搞不好会杀死身边的怯懦的小动物。
“他们也许发自心底地恐惧我们吧。装出一副非常友好的样子,为了贸易甚至派遣商人来到城镇……就在我们掉以轻心的时候,双亲和我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他们击败,负伤逃跑……然后就遇上了雷格尔。”
“!”
这里出现了龙特等待的名字。
“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
“他似乎跟随商队前来学习魔法和医术。据他所说,瓦尔凯利亚的魔法要先进得多,而且其他种族的医术会成为医术发展的启发。”
苏菲将抑制着颤抖的手从肩膀上移开,露出些许微笑遥望远方。
“不管是什么人,他都会咬紧牙关……时而因来自敌国而被仇视,时而没能及时给予治疗,而被死去的士兵的同僚骂作庸医,被殴打……就算这样,他也只是一个劲地不停地为他人治疗。孤身一人。”
“竟然没有死呀,师父他……”
如果苏菲所说的是真话,对瓦尔凯利亚人来说……至少在那座城的居民看来,他们完全是遭受到偷袭而被赶出城。
一个来自敌国的人,而且弱小的人类孤身一人留在那里。仅凭这一项就十分可能成为私刑的对象。
“和你一样……无视一切,总是不停手。因为在重大事变之后,治疗的人手不足。他给别人治疗的时候,谁也没能对他出手。姑且不说他是不是有意识地那样保护自己……不久,他便获得了人们的信任。”
“确实是师傅的作风呀……”
龙特所知道的,是已经步入老年之后的师傅,但他不难想象出四十年前年少的师傅的所作所为。
他就是那种人。
他那一个劲地给他人治疗的背影。
他的身姿,与龙特所知的其他的“医生”都不一样。
他不会面带笑容跟在患者身边。也不会因为结算治疗费而变成另一张脸。
他只是平静地,默默地治疗。有必要的话他也会吟唱送葬的圣句。
不论对方是怎样的坏人和肮脏的流浪者,只要他诊断出受伤或者患有疾病,他就会不由分说开始治疗。因此对方赖账拖欠治疗费逃跑也是理所当然。他反而对那些想要老老实实支付治疗费的患者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总是过着一边流浪一边寻找出病人伤者,尤其是那些处境困难的异种族,给予他们治疗之后又再继续旅行的生活。
既有人评价他是个粗鲁却又害羞的人,也有人说他是个普通的工作狂。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人一致认为,所谓真正的圣人就是他那个样子。医圣这个名号从那些患者之中诞生,然后被圣教会追认。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对治疗行为之外的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老人。龙特到最后都没能理解到他内心。
“我的父母和里库拉玖军,还有‘宵闇猎手’交手,被敌人使用的攻击性银的毒侵蚀全身,之后就只有等待缓慢的死亡。没有其他的医生和术师,去拜托雷格尔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但就算是雷格尔,也无能为力。”
“……”
攻击性银是圣教会开发出来用来对吸血鬼族造成致命伤害的魔法合金。
虽然这种合金数量稀少而且使用上需要留意,但它具有一举撕裂多重魔法性防御的强大抗魔法特性,对吸血鬼族有特别强的咒毒性,一旦被打入体内就算去除了也无法治愈,身体会从伤口处开始逐渐腐烂下去。
从开发到现在已将近百年,但其依然被视为与吸血鬼战斗中的必胜杀手锏。何况在四十年前,更不可能有救治的手段。
“但那个男人拼了命地想要帮助我们。他对我的父母运用了所有的魔法、技术和药品。当他尝试了所有的办法之后,连我都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就算这样那个男人依然一边念叨着‘还活着,还活着’,一边给予治疗……然后看护他们二人。”
“实在是师傅的作风呀……”
医圣雷格尔。
超远常人理解的并不是他的技术。
也并非其对患者一视同仁,不在意治疗费。
……而是他保持这种态度,有着绝不将患者的死当成“无可奈何的事”对其置之不问的对生存异常的热情。
医生是和死神进行搏斗的职业,但也是比任何人都更多地接触到死亡的职业。
没有不死的生物。不论是哪种患者,终有一死。
绝对拯救不了所有的人。
因此,医生就需要妥协。
他们当然不会遗弃能够得救的患者,但也不得不认识到有些人无法得救。
只不过雷格尔与这种达观无缘。直到死亡的那一瞬间,他都绝不会认输。
不挠不屈。这就是医圣之所以能成为医圣的原因。
不放弃。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付诸实践的话,那将接近于疯狂。
包括濒临死亡的患者在内,不论是谁都会对此感到恐惧。
简直就像无法理解死亡这种现象的小孩子,不想理解死亡的父母一样。
尽管双眼通红,将近倒下,但还是用魔法和药物鞭策自己继续治疗。他的这种态度有种修罗般的魄力。
如果他还是失败了的话。
“就算这样,他也只是稍作默哀,然后又振作起来……去治疗下一个患者。师傅总是如此。”
“是嘛。他晚年是那样子吗。”
“?”
“我所见到的雷格尔会哭泣。用拳头捶打地面,放声痛哭,还会大发雷霆。”
“诶……”
苏菲望着窗外。月亮即将落下。
“也许是因为年轻吧……又或者是觉得为我死去的父母过于可怜。”
“……”
“我的母亲直到因攻击性银造成的伤口扩散临死之前,依然述说着对我的爱。还有不久后死去的父亲也不断教导我生存的价值……呵呵呵,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俩是何等地痴爱子女的父母呀。”
苏菲的稚嫩的肩膀依然在颤抖。
她好不容易抑制住悲伤,还有悲伤唤起的憎恨。
片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菲望向龙特。
他并不可怕。
苏菲并非在考验龙特自身……她望着龙特藏在胸前发出细微声音的首饰。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做了那个首饰。那时身上没有像样的金银财宝……我本来就没见过叫做金币的东西。贵族虽然藏在深闺,但并没有任何不便。”
苏菲忽然温和地望向远方。
“我深信,世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母亲的首饰。然而也不能将母亲的遗物赠与他。我奔走在沦为难民的臣民之间,用捡来的废品做成这首饰……作为谢礼赠与雷格尔。”
苏菲就像真的对曾经的少女时代感到缅怀、羞愧还有怜惜似的笑着。
“真没想到,过了四十年后竟能再次见到那种年幼时做出的东西,你说是吧?”
“……”
龙特静静取出首饰,放在手上。
确实,听苏菲那么一说自己也能够理解。
师傅临终之际默默地将这个授予了龙特。但龙特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件东西的由来。
只不过,师傅,那个被称作医圣的男人一定……
“师傅也一定也认为,这是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的东西吧。”
四十年来一直珍藏着的东西,既不是别人强行赠与的死者的遗物,也不是别人给予的稀松平常金银财宝。
被深深地爱护着的吸血鬼族的女孩,倾注真心诚意制作出的朴素的“宝物”。
接受了这件“宝物”的雷格尔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怀抱着这个一路走来的老人地决心又是怎样的呢。
时至今日,龙特才觉得自己窥视到师傅侧面的深处。
“呵呵呵。说的你好像知道一样……啊,聊天聊过头了呢。本来只是想让你诊断一下,没想到竟聊到了无趣的往事。我也上年纪了呀。”
听到苏菲的话,龙特直到现在才回想起诊察只进行到一半。
“总、总之……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尽力帮你诊断。”
“总算说了句像医生说的话。也罢,随你便。”
无法用魔法进行检查,也不是吸血鬼的专家的龙特的诊断,终究没能派上用场。
少女始终用温柔,达观的目光目送就此告辞的龙特离开。
“哈……”
龙特叹了口气。阿尼艾斯盯着他脸看。
“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什么……那个……”
现在不是一脸烦躁的时候。
午后树海的间隙里,一片草原薄薄地铺展在岩山上。
那里土层浅,树木生长不起来。但却是阿尼艾斯姐妹中意的日光浴的场所。
虽然没有兴奋的感觉,但在这个昆虫准备入冬的时节里作为休憩场所是最好不过了。而龙特一个劲地叹气确实让人担心。
“和、和我一起你不高兴吗?”
“不,不是那么回事……正在寻找的树也老找不到。”
随便想到的借口脱口而出。
龙特其实是在慨叹自己作为医生的无力。
事实上从与师傅相遇到永别,龙特只跟师傅学习了六年。
无须别人指出他的年幼。就算龙特渴望给其他种族诊疗也是其中一个原因。龙特作为一名医生知识和经验都不足,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旦遇到稍微疑难的病症,他立马就束手无策了。
还好遇到的都不是致命的病症。不,这也是借口。
“那对我来说还太早了……不,这也是在逃避……”
就算龙特还不成熟,但还是有人受伤有人生病有人死去。
世上本来就缺乏医生。
既然立志要继承那个并非被国家乃至天下人认可的精英医生,而是那个伟大的怪人,医圣雷格尔的衣钵对所有人施予援手,因自己的无力感而苦恼也无济于事。
战斗吧。
面对的病例并非会立即死亡的病例,也就是说有延缓的时间。
如果现在的自己束手无策的话,只要自己以能够给予救治为目标努力学习就好了。
也就是说自己有延缓的时间。
“得到arch elixir(大药剂)的话,接着就潜入瓦尔凯利亚吧……不,去到更北的国家比较好。”
龙特在念叨。
本来对龙特而言,寻找作为万能治疗药的arch elixir不过是在寻求提高作为医生的应急性的一种手段。
那并非龙特的最终目标。不,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目标。
但龙特还是个年轻小伙。现在就对漫漫长路而感到绝望还太早了。
加油吧。只要那并非寻常,就一定有治疗的方法。
阿尼艾斯神情不安地靠近重新下定决心的龙特。
“龙特,你要离开了吗?”
“呃……那个……”
那是当然的了。
就这么说出来的话就太过不顾他人感受了。
苏菲最初告知的期限每时每刻地逼近。
虽说对自己的敌意稍微变得温和,但也不能撒赖拖延时间。
但是,那种事……应该对这个出于好意特地来帮忙的村里的小姑娘说吗。
龙特感到苦恼。
如果对她说自己至少不能在此定居,这样是否会伤害到她呢。
“我说……”
龙特正想说出口,但突然从岩山的一角,悬崖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龙特的话。
“阿尼艾斯。你也是知道的吧,龙特既不是来这游玩也不是搬来这里定居。”
“米托拉!”
阿尼艾斯只是因为她的到来感到喜悦。龙特心寒起来。
那边的悬崖很高,跳下去足矣致命。
不仅阿尼艾斯,连看起来稍微老实一点的米托拉都如同文字所述轻而易举地超越了龙特的常识。
“药,做好了……龙特就会用它救人。这也是没办法呀。”
“诶,但是龙特他……”
阿尼艾斯咬着手指似乎很遗憾地摇着尾巴。
米托拉似乎很成熟,注意到了龙特所受的待遇。真是可靠。
“你好,龙特。我也来帮忙了。”
“啊,谢谢……”
“只不过,你们正在休息?”
“呃……对呀。”
和阿尼艾斯将树木果实当作午餐分着来吃完后,就一直在这发呆。
没能帮上苏菲任何的忙,龙特对此感到不甘心,而且完全没能发现树的踪影。虽然只是连续发生了些许不顺,但龙特有时会想怀疑命运这种东西。
然而事实上已经没有时间在这悠闲了。
就在自己重新下定决心的时候被人指出自己在偷懒,龙特感到非常丢人。
然而米托拉却莞尔一笑。
“对呀。过于着急,进展得也不会顺利的。先休息一下吧。”
“对呀。”
两姐妹都大大咧咧。
虽然米托拉相对来说比较成熟,但她们说到底还是农村姑娘。
农村的生活节奏随大自然,并不在意琐碎的减量。
就连龙特那无名的焦急的心情对她们来说也很令人难受。
“既然这么定下来了……就来晒日光浴吧,龙特!”
“啊,我说,阿尼艾斯!”
龙特被阿尼艾斯拉倒在草地上。
龙特没能采取受身,栽了个跟头。
龙特发出了“咕”的一声呻吟却被吸进阿尼艾斯的胸口……胸口?
“哇!?”
就在龙特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被阿尼艾斯抱着脑袋横躺在地。
“太狡猾了!”
“喵~”
米托拉从后方搂住龙特的身体。
龙特隔着衣服,透过自己的背部和臀部,理解了为什么女性的身体会这么柔软这么温暖。
龙特想要挣扎。但他觉得如果自己挣扎的话事态反而会恶化,于是乎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已经充分明白了,她们天生就拥有短时间与野兽匹敌的力量。
只要她们愿意,凭力量拽起龙特丢下山也并非难事。她们是否具备这种格斗技能暂且不提。
“呼咕咕。”
“阿尼艾斯,龙特他很辛苦。”
“我没那么用力哦。”
“但他还是很辛苦的样子,你稍微松开点。”
“呜……”
搞不清龙特是被两个兽人姑娘抢夺,还是被她们挤压。
龙特痛苦的挣扎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片刻……
也许可以休息片刻。
如果没有这对大大咧咧行事大胆又带有孩子气的兽人姑娘的话,不知还要再旅行多久才会出现给予龙特人的温暖的人。
整整过了一刻钟时间。
果然是晚秋,太阳一旦开始西斜就变得寒冷起来。龙特被两姐妹的体温和柔软的身体夺去了心神完全没能休息,但两姐妹感受到气温的变化在同一时间醒了过来。
“呜喵。”
“呜……哈。”
两人同时快速离开。虽然有些许寂寥,但龙特也学着她们站起身来。
阳光的角度发生了变化,将复杂的树海里的树木顶端再次照亮。
泛黄的阳光下,龙特再次见识到拜尔·博尔山的树海早上和日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致。
“那种地方,长着那种树吗?”
龙特屏息。仅仅因为光的角度和亮度不同,龙特又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在其中发现了与找寻的影子相近的东西,龙特拉住阿尼艾斯的手。
“喵?啊,是真的。就在那里,树叶的颜色不一样。”
“说的也是呀。”
龙特原以为那种树肯定是上千棵簇生在一起,所以树林只由那一种树形成。但那种树被掩盖在其他显眼的树木之间也绝非不可能。
因为那是人工培植的树种,从遗迹所处的时代生存至今的植物。
被埋藏在森林之中的话,当然会有部分枯死。当初那一千根未必全部幸存下来,和想象中地样子有所不同也不足为奇。
被其果实的美味和所带来的财富所吸引而被继续保全的其他区域姑且不说,处在这片树海里的话谁也不会留意。
认为一定生长有一千棵的先入为主的观点和无论如何都要在一天之内找到的紧张感使视野变得狭窄。
“过去看看吧……或许就是那个……不要说一千根了,搞不好只剩下数十根。”
最坏的可能性,有可能全部都灭绝了。龙特心里祈祷着现实并非如此,在阿尼艾斯和米托拉的引导下跑下岩山,冲进森林里面。
然后。
“没错!特征一致……就是这棵树,阿尼艾斯,米托拉!”
“就是这种树?但是没结果实哦。”
“阿尼艾斯,这种树就是这样的……调查这棵树的上面就可以了吗?”
“是的!”
终于。
龙特终于发现了。
这就是妙药的原料、不可思议的果实、Prince of Thousand。
龙特至少已经触碰到了其的一角。
爬上欣喜若狂的龙特一行头顶的月亮即将变成半月。
“必须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之内找到……”
“我、我会努力的……但是努力加油的话,龙特就会离开……”
阿尼艾斯一脸困惑地望着鼓足干劲的龙特。
反而如果没发现的话,龙特或许会延长滞留的时间。龙特察觉到对方这种想法,慌忙接着说。
“就算找不到我也必须离开。”
“是吗?”
“我必须在月满之前离开……这是苏菲的要求。”
她们倘若采取不舍得拿出来,采集了之后藏起来吃掉这种行动的话龙特也很为难。
出于这种想法龙特急忙对她们说明。阿尼艾斯反而笑了出来。
“那样的话,去拜托苏菲大人就好啦!”
“阿尼艾斯!”
不停妹妹的劝阻,阿尼艾斯在黄昏的树海里大步跃进,以龙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跑回村子里。
“对不起,龙特。因为阿尼艾斯不太聪明……你想作为一名医生大展拳脚是吗?”
米托拉夹带着叹息说道。
听了她说的话,龙特无法认同。
“大展拳脚……”
“不是吗?”
龙特陷入深思。
确实,就算没有苏菲下达的命令,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里。这里只不过是出于必要中途落脚的一个采集地而已。
但对于龙特而言这是出于何种意图呢。
自己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龙特开始对这片土地抱有一种亲近感。这让他对此感到疑惑。
夜里。
在村里分得晚餐,在澡堂里让兽人波吉冲洗背部的龙特,现在站在日间和阿尼艾斯她们一起晒太阳的草原上。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现在正在村子一隅的破房子里睡觉,养精蓄锐。然而期限将至,他不能再那么悠闲淡定了。
龙特原本就是在没有据点的情况下行走于这片森林。极端一点,不回村子里就地睡觉也没有关系。来回移动太浪费时间了。
帕提也不可能在黑暗中跟丢龙特。黑暗精灵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
虽然那般捏造理由,但龙特还是来到了能够眺望森林的草原而并非直接进入森林深处。因为他依然感到迷茫。
“作为一名医生大展拳脚吗……”
穷究龙特的行动,进行简洁的说明的话,确实如此。
但那样就可以了吗。
仅仅那样就可以了吗
龙特站在月光中,在晚秋夜风的吹拂下眺望村子、树海和拜尔·博尔山的山峰。
“我……”将要前往何方。
去到哪里,我才能安定下来,才能填补自己内心呢。
龙特握着首饰合上双眼。
接着,他马上就想到了。
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有必要就前进,仅此而已。因为眼下龙特的实力太过不足。
然后,在那前方——倘若有我能救助的性命,我就去拯救。仅此而已。
我就是为了完成那种是才不断地旅行。直到永远。
“哈哈……对呀。我……”
“龙特·奥尔法利昂。”
“诶?”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龙特回过头。
冷风,还有月光。
在淡淡的月光下,花草摇曳的舞台正中央,美丽的黑暗精灵凛然地站立着。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龙特……慢慢地搭起弓箭。
“帕提?”
“回答我。龙特·奥尔法利昂,你到底……”
无常的夜风吹拂下,森林发出轰鸣声。
帕提将箭矢对准龙特,不慌不忙地询问。
“你到底是什么?”